5.和尚乱走作什么?

云门大师在参访期间,还与雪峰门下诸道友相互切磋:

师到洞岩,岩问:“作什么来?”师云:“亲近来。”岩云:“乱走作什么?”师云:“暂时不在。”岩云:“知过即得。”师云:“和尚乱走作什么!”

洞岩可休禅师(生卒年月不详)住越州(今浙江绍兴市)洞岩。前面的乾峰和尚也是住越州。禅师的行径,真是千人千面,令人摸不着头脑。自家兄弟到来,不与客套,却凶巴巴地说“作什么来”,云门大师是礼谦人不怪,说:“前来亲近和尚。”而可休禅师却不领情,瞪眼说道:“乱走作什么?”这就仿佛赵州见云居道膺禅师,再见茱萸和尚,两位尊宿几乎异口同声地对赵州说:“老老大大(当时赵州禅师已近八十岁了),何不觅个住处?”就是“乱走作什么”的正面表述。而“乱走作什么”则是“觅个住处”之意,表现了同门道友间的关怀。但其中却也暗藏机锋:对“心猿意马”,你收拾得住吗?云门大师的回答亦为奇特,“暂时不在”——早有住处,不过暂时出来一会儿。“住处”也好,“心猿意马”也好,早已从中得到自在。“暂时”两字,显示出云门大师于禅行修为的主人公精神。可休禅师却欲擒故纵,暗布陷阱:“知过即得。”云门大师此时却不与他周旋,“和尚乱走作什么!”以彼之技,还施彼身,已有旋乾转坤的气势。

在信州(今江西上饶市)参访鹅湖智孚禅师(生卒年月不详)时,则更见云门大师精神:

因见信州鹅湖上堂云:“莫道未了底人长时浮逼逼地,设使了得底人,明得知有去处,尚乃浮逼逼地。”师下来,举此语问首座:“适来和尚示众云:未了底人浮逼逼地,了得底人浮逼逼地,意作么生?”首座云:“浮逼逼地。”师云:“首座在此久住,头白齿黄,作这个语话?”首座云:“未审,上座又作么生?”师云:“要道即得,见即便见,若不见,莫乱道。”首座云:“只如堂头道浮逼逼地,又作么生?”师云:“头上著枷,脚下著杻(脚铐)。”首座云:“与么则无佛法也。”师云:“此是文殊普贤大人境界。”

鹅湖智孚禅师也是雪峰门下弟子,云门大师的道兄。这则公案虽未见云门大师与智孚禅师的机语往来,却可在其中看到鹅湖卓绝的见地。当时禅宗风行已久,六祖及六祖大师下数代宗师“直指人心”类的开示妙语早已传遍天下,故使不少学佛参禅之人得入其门,但弥久则弊生,鹦鹉学舌、邯郸学步者亦大有人在。“未了底人浮逼逼地”,浮者,未能生根,漂浮无定之义。没有明心见性的,当然是“浮逼逼地”,但“了得底人浮逼逼地”,又当怎么领会呢?这其实是前面“光不透脱”,“法身亦有两般病”的另外一种描绘。鹅湖的那位首座,虽“头白齿黄”,仍然陷在其中而不得出。在云门大师再三逼拶之下,这位首座似有“与么则无佛法也”的省悟,而云门大师则以“此是文殊普贤大人境界”的活人之剑,助这位首座扶正了见地。

“与么则无佛法也”,这是修为成熟的现量境界,临济大师的“原来黄檗佛法无多子”,赵州老和尚的“有佛前急走过,无佛前不停留”,慈明和尚的“无佛处成佛”,都是这样果决干净彻底,若有毫丝知见,就难入禅宗的门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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