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仅针对那些"拥有"的人,以及有着安息所的人。生命是一种基于关系和执著的运动;脱离这种运动,就是死亡。不论外在或者内在都不再有所庇护;虽然有房间、有屋舍、有家庭,但是别让它变成藏匿处,或者逃避自我的地方。
你的心灵在德行的教化中、在虔诚的信仰里、在机灵变通或者敏捷活跃的能力中塑造出来的安全港,还是无可避免地会带来死亡。只要你属于这个世界,属于你所存在的社会,就无法逃离死亡。在隔壁或者千里之外的那个死者,就是你。他和你一样,为了死亡,已经忧心忡忡地准备许多年了。和你一样,他把生活看作是一种斗争、一场灾难,或者是一次绝佳的演出。不过,死亡总是在一旁观看与等待着,但是,认为昨日种种昨日死的人,就超越了死亡。
去死,就是去爱。"爱"之美,并不存在于过去的记忆或者明日的意象之中。爱,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存在的只是记忆,而非爱。拥有热情的爱就是超越社会的藩篱,那就是你,而死亡也在那里。
静心是一种源自未知,且在未知之中的运动。你本身不是在未知里,那里只有运动存在。对这运动而言,你太过渺小,也可能太过巨大。它的前后都空无一物。它是思想所无法碰触到的能量。思想是一种曲解,因为思想是昨日的产物;它陷在几世纪的圈套网中,因此混乱不清。
于静默中观看和倾听。寂静并不是没了噪音,内心的不断喧嚷,并不会在静谧中停止。寂静不是产物,不是欲望的结果,也不是靠意志能够组合而成的。整个意识在它自己划定的界域内,不安且喧闹地活动。在这样的范围内,静默或静止只不过是喋喋不休的瞬间终止。时间就是记忆,对时间来说,寂静可长可短,是可以丈量的,但这不是真正的寂静。通过思想聚合起来的每样东西,都落在喧闹的区域内,而思想本身根本无法让自己静止不动。思想可以创造一个寂静的意象,然后顺从它、崇拜它,就如同思想对待其他意象那样。不过,寂静的公式却恰好与思想相对立;它的符号是对实相的完全否认。为了静谧,思想本身必须静止不动;寂静总是在"当下",但是思想就非如此。思想总是老旧的,不可能进入保持新颖的寂静中。当思想一碰触到寂静,那份新颖就变陈旧了。因为寂静,"爱"这个字有了全然不同的意义。这种寂静并不在那里,而是存在于彻底的旁观者的喧闹所不及之处。
单纯的纯真可能热情无限。这样的纯真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不过却拥有一千种的经验。这不是使心灵腐化的经验,而是纯真遗留下来的残渣、伤痕与记忆。这一切一一地累积堆叠,于是悲伤开始了。这个悲伤就是时间。时间存在的地方,纯真就不存在。热情并不源自悲伤。悲伤是经验,是每天生活的经验,是痛苦与短暂的欢愉以及恐惧与笃定交织的生活。你无法逃离经验,但是经验无需在心灵的土壤中生根,这些根的生长,会衍生出问题、冲突和不断的斗争。若要挣脱这些,除非怀着昨日种种昨日死的心态。单纯而清澈的心灵可以热情无限。若是没有了热情,你就看不见树叶间的微风,或水面上的阳光。没有了热情,也就没有爱。
"见到"即是"做到"。在"见"与"做"之间的距离,就是能量的耗散。
唯有思想静止,爱才可能产生。这种静止,是无法通过思想去构造出来的。思想只能把意象、公式、观念组合在一起,但是这个静止永远无法被思想碰触到。思想永远是陈旧的,但爱不是。
自然机制有它自己的聪明才智,而这样的聪明才智却因为满足于欢愉的习惯而变得迟钝。这些习惯破坏了自然机制的敏锐度,而缺乏这样的敏锐度,则令心灵蒙昧。这样的心灵可能只对有限而狭窄的范围具有警觉性,然而实际上却是感觉驽钝的。这类心灵的深度可以测量,并且沉溺于意象与幻觉中。表象就是它唯一的光彩。明亮而聪慧的机制,是静心的必要条件。静默的心与其机制之间的交互关系,是借助感性不断地去调适;因为静心需要自由。自由就是它自己的纪律。仅只是在自由之中,就可以产生关注。完全的关注,就是爱。仅只是爱,就能够"看见"一切。
欲望和欢愉都终将以悲伤收场,爱则没有悲伤。有悲伤的是思想--不断地渴望寻欢作乐的思想。思想培育欢愉,给它力量。思想永远在寻找欢愉,也因此招致痛苦。思想所教化的德行,就是欢愉的方式,而在这里,有着努力与成就。"善"无法从思想的土壤中开花,而是从悲伤中解脱。悲伤的终点,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