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之后,这个可怜的家伙又开始呻吟,而且不久,他忍不住把吃下的东西往上泛。他整个下午都这样:发抖,呻吟,烦躁不安,不省人事,好像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克里希那吉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他看上去很痛苦,发抖和发热都加剧了,并且越发频繁地失去意识。当他好不容易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之后,又开始不停地谈论阿迪亚尔,他不断想象自己在阿迪亚尔。后来他说:“我想去印度!他们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来?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他就这样一遍又一遍说:“我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差不多6点钟的时候,我们吃了晚饭,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我们吃完。忽然间整个房子好像充满了巨大的能量,克里希那吉似乎着了魔一样,用一种充满痛苦的声音说他一直知道该做什么。他从床上下来,走到房间的黑暗角落里,坐在地板上大声呜咽,说他想回到印度的树林中去。忽然他又说想一个人去散步,我们设法劝阻了他,因为我们认为他当时的状态完全不适宜夜间行走。他表达了自己想独处的要求,于是我们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留他一个人在屋里。几分钟后,他过来找我们,手里抱着一个靠垫,离我们远远地坐下。他有了足够的力量和意识,终于可以走到外面。但很快他的意识又一次离开了,身体留在门廊,坐在那里辞不达意地喃喃低语。
这时威灵顿先生像是得到一种来自天堂的灵感,他想把克里希那吉领到房子前方几码处的一棵小胡椒树下,那棵树有着精致的嫩绿色叶子,枝叶间缀满香气四溢的花簇。开始克里希那吉不肯去,后来却自己走过去了。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星光闪亮。克里希那吉坐在树叶的阴影下面,无意识地胡言乱语,突然长出一口气,大声招呼我们:“噢!你们之前为什么不把我带到这儿来呢?”然后是一阵短暂的寂静。
接着他开始唱诵。他几乎已经三天水米未进了,又被过度的紧张折磨得疲劳不堪,因此我们听到的是一种非常疲惫的声音。他唱诵了在阿迪亚尔每晚都唱诵的经文。然后又是一阵寂静。
……我们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棵树,想知道是不是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此时寂静无声,忽然有一刻,我发现一颗星在树顶闪现,我知道克里希那吉已经为“大一”境界(空性)做好了准备……现场好像充满伟大的神灵。我忽然想跪倒在地,顶礼膜拜,因为我知道我们所有人心中伟大的主已经亲临。虽然我们看不到他,但是所有人都感知到了他的降临。
……光辉壮丽的一幕持续呈现了几近半小时……然后,我们听到了克里希那吉的脚步声,看到他白色的身影从黑暗中走来。一切都结束了。
……第二天,那种发抖和半梦半醒的状态又在克里希那吉身上重演了一遍,但是只持续了几分钟,而且是断断续续的。整整一天他都躺在树下,保持入定的状态;到了晚上,他又像前一晚那样坐在那里冥想。此后,他每天都坐在那棵树下冥想。
我已经描述了我的所见所闻,但是我无法描述这次事件对在场的人产生的影响,因为这需要时间的见证。至少对我而言,充分理解我们有幸见证的光辉是需要时间的。现在我觉得只能用一种方式来度过我的人生,就是侍奉圣主。
对这些非比寻常的事件,克里希那穆提写下了自己的解释:
8月17日,我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疼得厉害,不得不将冥想缩短为15分钟。但那种疼痛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19日,体温上升了,我无法思考,或者说什么都做不了。朋友们强迫我上床休息,然后我几乎不省人事,但是又能感知周围发生的一切。我基本每天都是到了中午才恢复意识。第一天当我处在那种神志不清却能对周围事物感知得更清楚的状态下的时候,我经历了人生第一次最不同寻常的体验。我仿佛看到有一个人在修路,那个人就是我,他握着的那把镐头也是我,他正在击碎的那块石头是我的一部分,旁边柔软的草叶和大树还是我。我几乎可以像修路工人一样感觉和思考,我能够感觉到微风从树间吹过,草叶尖上的小蚂蚁我也能感觉到。小鸟、灰尘和声响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就在这时,一辆汽车从我不远处驶过;我就是司机,我就是引擎,我就是轮胎;随着汽车远去,我与自己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我存在于万事万物之中——有生命的和没有生命的,山川、虫豸以及所有能呼吸的东西,万事万物皆在我之中。一整天我都沉浸在这种喜悦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