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好帮她这个忙,让那个叫毛丽枝的荆竹妹子到我老婆的“海棠书店”里去。我帮了她的忙,不知她怎么回事,转过头来猜我是不是对毛丽枝有意思,还跑到苏晓晓的酱菜店里,把她的担心告诉苏晓晓,说她觉得兵子看那个小狐狸时的眼神有点那个,担心自己做了一件错事,怕到头来会拆了人家的家庭。她要苏晓晓给她出主意,这事要怎么办才好?苏晓晓说鬼都没办法,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无情无义,还花。
离黄花萍的干货店不远,往右过来三个店面,就是苏晓晓的酱菜店。苏晓晓的酱菜店已有些年头了,跟我分手后不久,她就开了这个酱菜店。当年她爸爸苏酒糟就是个卖酱菜的,她子承父业,也卖酱菜。我去白马庙找黄花萍时(有时候是我自己把轮椅摇过去,有时候是王麦多推我过去),来去都要经过苏晓晓的酱菜店,有时候我也会进去坐一坐。她店里有两只凳子,是我爸当年给她爸打的,还有摆在柜台后面的一张捷克式五斗桌,也是我爸的手艺。我去了就会在我爸打的一只凳子坐一坐。她对我不冷不热。有一回她笑模笑样地问我,“听说你又想搞金竹妹子啦?”我说:“瞎说。”她用指头从笸篮里拈起一根涪陵榨菜,卟哧卟哧地咬着,咬掉一半,又说:“我是瞎说吗?”我说:“当然是。”她再咬掉剩下的半根榨菜,还舔舔指头,说:“你看你,从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是什么就说什么,干吗要遮遮掩掩呢?”我说我没遮掩。她说:“那是还没上手吧?”我说:“你越扯越远了。”她又拈起一根榨菜,边咬边说:“如今的女孩子还不好上手?虽然你瘫了腿,可你有钱哪,女孩子嘛,都喜欢钱,你一勾搭不就勾搭上了?”我说:“你也有不少钱吧?你怎么不勾搭一个呢?”她看着我,卟哧卟哧地咬着榨菜,突然一扬手,把咬剩的榨菜扔到我身上,说:
“狗东西,滚!”
她上回叫我滚,下回看见我,又说:“到了门口都不进来,这样生份啦?”可是我一进去,她不是问我搞没搞到手,就是问金竹妹子味道好不好。把我搞得有点烦了,就干脆说非常好,非常地道。她说:“是吗?”说着又拿榨菜扔我,这回不是咬剩的,而是伸手抓一把甩过来,厉声说:“狗东西!滚滚滚,滚远点!”弄得我回去就把金竹妹子给炒了,我对泪汪汪的金竹妹子说:“你还是去找黄花萍吧,是她带你出来的,她总要对你有个交待。”
事情就这样被黄花萍搞得颠三倒四。像黄花萍这样年纪的乡下女人就是这样,不该狡黠时她狡黠得要命,该狡黠时她偏偏没一点眼色。我到她店里去就是想听她说说李玖妍的事,可她总是啰啰嗦嗦地跟我扯些市面上的事,而涉及到李玖妍,如果我不问,她一般不说。“茅草蔸”就是我问出来的,她一个孙子都有了的人,可是说到茅草蔸,说到一些男女间的私密时,还显得很羞涩很忸怩,话也说得藏头露尾遮遮掩掩,不过我还是听明白了。我想李玖妍也是真为难了,把费伯娘的故事都拿来用了。黄花萍从茅草蔸又说到妇科陈主任,说玖妍姐恨死了那个陈主任,咬牙切齿地骂陈主任不通人性,怎么求她都没用,心比石头还硬;然后她又从陈主任说到阎瘌痢,说到柴油灯和蛾子。她还特意强调说:“那个死阎瘌痢呀,不知道什么意思,故意把自己和玖妍姐安排在下半夜,一到时间就站在后窗边,拿个手电筒晃几晃,哑声哑气地喊,李玖妍李玖妍,值夜了值夜了!听他的口气,好像不是值夜,倒跟细伢子过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