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跑是一门综合功夫(19)

有关阜外医院的消息是于佑安大学同学郑新源提供的。在大学时代,于佑安跟郑新源是死党,郑新源当时担任学生会主席,于佑安是学生会宣传部长,两人不但性格相投,志向目标都很一致。可惜大学毕业,郑新源考了研究生,到北大深造,他呢,因为父亲突然病故,回到了老家南州市东湖县,在县政府做了一名秘书。人和人的差距往往就是这么拉开的,当年于佑安跟郑新源几乎分不出上下,几年之后,郑新源进了国家人事部,娶的又是当时的校花,比他们低两级的曹冬娜,而他却在离京城很远的东湖成了一名小政客。再后来,郑新源的职务突突突往上升,不只是他升,妻子曹冬娜也跟着往上升,于佑安自惭形秽,再也不敢跟老同学联系了。直到他从广电局长挪到文化局长那一年,郑新源突然打来电话,说一家人到了南州,要他接待。于佑安以为是玩笑,没敢信。后来另一位老同学把电话打来,他才屁颠屁颠往酒店跑。那一次,于佑安让郑新源狠狠教训一通,郑新源还是原来的郑新源,并没因当了副司长而在老同学面前摆官架子。他老婆曹冬娜也是性情中人,说不就一个破屁官,有什么值得显摆的,在北京城,像他们这样的芝麻官,一扫帚下去就是一大堆。

“还是老同学亲啊。”郑新源大发感慨,他并不是在仕途上栽了什么跟斗,而是觉得当官太缺少激情,远不如大学时代激扬文字、意气风发来劲儿。曹冬娜也是这观点,她比大学时代更干练也更直接,当年的小学妹现在已成了政界女强人。在痛骂了一通当今官僚体制和云山雾海的政治现象后,她倏尔一笑,顽皮道:“哥们儿,别当真啊,牢骚这东西只有一个用,排气,气排畅了,该怎么用劲儿还得怎么用劲儿。

于是他们就又谈了一大堆跑的奥妙,曹冬娜的观点是,跑是一门综合功夫,比送高雅,比买合法也富有人情。跑离不开送,但只送是送不出前途的,官场上玩的不只是钱,还有体面,还有高层之间的相互照应,还有情。买只能买一次两次,一辈子不可能永远做这交易。天下的官不都是拿来卖的,那是愚人玩的游戏,真正的智者,是把权力当成种子,去撒、去播,等到收获时,满世界都就冲他笑了。

住进远通维景的第二天,于佑安装作看病来到了阜外医院,在住院部五楼,他找了一位姓何的大夫,去年陪省文化厅汪副主任来阜外检查身体,曹冬娜介绍他跟何大夫认识。何大夫看到他,笑笑:“是于局啊,这么快就赶过来了?”于佑安也笑笑,将一包茶叶递过去,顺便塞上一个红包。何大夫说不用,干吗这么客气?于佑安说:“看你工作这么辛苦,我都不好意思来麻烦你。”何大夫说:“哪跟哪啊,曹局的老同学,我盼还盼不来呢。”说着,将于佑安带到医生办公室,关了门,悄声道:“前晚曹局都跟我说了,那个病人就住在我们科,不过不归我管,她真是你们部长的母亲?”

“母亲?”于佑安一愣。何大夫笑说:“看着就不像嘛,是你们部长的丈母娘还差不多,当官好啊,到哪都有丈母娘,于局长也一定是这样吧。”

于佑安稀里糊涂笑了笑,没敢就这话反驳什么,更不敢添油加醋。他想,何大夫一定是把章山当成了李西岳的情人。

“你们部长挺牛势的,一来就惊动了院领导,说要组织专家会诊。”何大夫又说,顺便把茶叶塞进柜子里,红包在手里掂了很久,想退给于佑安,又没退,最后还是锁进了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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