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婉啊,今天发生大事了。”
慧婉也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去厨房备好了酒菜。酒是专为孩子过“百日”才酿的梅子酒,下酒的菜则是烤辣椒。善佑有些飘飘然,慧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善佑一言不发,拿起酒杯和慧婉的碰了碰。
“今天呀,有个晚辈居然表白说爱我。”
善佑已经二十五了,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挺好的嘛,慧婉笑道。
“可我着实吓了一跳,说是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我了。你说就我这样也能交上女朋友?”
善佑如同初涉爱河的纯真少年,用满怀欣喜的眼神望着慧婉。
“那当然了……到时候也介绍给我认识。”
说完,两人默不作声。丈夫不在家,孩子熟睡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喝酒聊天确实较为尴尬,但两人沉默的原因却并不在此。片刻过后,谈话又继续进行,话题较之刚才更为随意,大多是围绕善佑复学后的生活,以及晚辈们的近况……谈话期间,慧婉又仔细思考了善佑的行为,他究竟为何要跑来住在首尔郊区的自己家里?晚辈向自己告白,这样的事即便下次见面再说也丝毫不晚,可他为何要因为这个气喘吁吁地跑来呢?而且话又说回来,即便是从首尔近郊过来,这么远的距离也得叫上一辆速度够快的出租车,可他竟是跑着过来的。而且他为何要把这样的事告诉自己呢?慧婉不愿把一切想得太过透彻,便轻声提议去煮一碗拉面。这时候善佑突然说道:
“有时候这样看着你,就会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们还都是二十一岁,面对面地坐着。你一点儿都没变。”
“你可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思……每天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就在想,徐慧婉你的眼神要是变得黯淡无光可就完了,要是眼神里的紧张消失殆尽可就完了。还真亏了如此。”
慧婉把从未对庆桓说过的话告诉了善佑。倒不是醉意使然,而是有些话不得不借今天说出来。这些只言片语曾经压在慧婉和善佑之间,随时有塌陷下去的可能。
善佑久久地凝望着慧婉,这个每日对着镜子,生怕眼神变得混沌的女人。许久过后,他才慢慢说道:
“要是那时候我没有被抓,恐怕你我……”
话到一半,他用力埋下了头。
慧婉把原本想放下的酒杯紧紧攥在手中。除了握紧酒杯,慧婉不知该如何是好。善佑跑来这里或许仅仅是想说那句话而已。而当他听完晚辈的告白,或许也在想:要是那时候没有被抓走,恐怕……然而世事毕竟难料,往事唯余猜测。说不定慧婉真的能和善佑相爱,而庆桓则像善佑一样成为了大家的朋友。想必她也无须和母亲撒谎借钱,独自一人偷偷地跑去妇产科。在面目可憎的妇产科医师面前,慧婉生平第一次劈开了双腿。狭小的手术室里,天花板上裂开的石灰碎片摇摇欲坠,仿佛顷刻就会掉落在她身上。当注射完林格氏生理液,被护士搀扶着进入休息室时,慧婉终于忍不住大声喊道: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去。或许这一切可以避免发生亦未可知……善佑的一句话把慧婉竭力想遗忘的记忆再度唤醒。走在永登浦的街道上,远远望去,印有“妇产科”几个字的招牌晦暗无光,而太阳却无情地灼烧着地面。一整天慧婉丝毫没有食欲,只是呆坐在那里哭泣。她想起了被取走的孩子。那时候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孩子一定是被撕扯出来,随意丢弃到废弃物箱里的。为了不致对他的父母造成不便,他如同包装袋一般被轻易撕裂开来,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然而慧婉无法把这件事告诉庆桓,因为他们仅仅发生过一次关系。她无法告诉庆桓自己曾经怀过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