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庞管您慢走——”金鱼眼殷勤有加地对着“哗”一声合上的挡板说完,回头对我们道:“听见了吗?都省事点,在里面惹了祸,跑都没处跑,弄个罐儿捉王八。”
吃了饭,午觉也免了,金鱼眼吆喝大伙翻天覆地搞卫生。豹崽说:“铺底下还做什么劲,谁趴底下看?”金鱼眼说:“我这是不爱倒腾,忘了丰子杰那会儿了?哪礼拜不翻铺板大扫除,劳民伤财啊。咱今不是遇见检查的了么,顺脚儿自己也干净干净吧。抬板抬板,都他妈别渗着,别把自己当大爷啊!”
乐乐紧招呼杨誉赢:“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啊。”又喊奸幼:“花逼别弄别处,先忙活你自己这片,你妈脑子进水了是嘛!”
杨誉赢和奸幼赶紧把自己的枕包、褥子滚成一卷,溜边儿放地下了,神情都有些鬼祟。
铺板抬起来后,地铺显得狼籍一片,很多团成小疙瘩的卫生纸也暴露出来,靠墙边的地方,被脚都发了霉,金鱼眼喊:“晒窗户上去,晒窗户上去。”
“靠,还这么多小爬爬啊。”常博看见几只金红的钱串子,咋呼起来。
“操,我说晚上老咬呢。”有人答茬道。
小不点自告奋勇爬窗台上去了,打开玻璃窗,把递上来的被子搭在外面的铁护拦上。搭完了,小不点还舍不得下来,拿手往护拦下面够着什么。
“小逼干嘛呢,想越狱是吗?让了望的看见给你来一枪就老实了。”金鱼眼一边吓唬,一边喊他下来。
小不点蹦下来,兴奋地给大家看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棵“死不了”,不很鲜亮,只艰苦地开了两朵粉红色的小花。
“墙缝里长得?”舒和欢喜地伸手去接,被小不点逃开。
金鱼眼一张手:“拿来。”小不点把花放到金鱼眼手里,金鱼眼小心地摆弄着,嬉笑着。
侯爷道:“这花特皮实,撂哪就生根。”
豹崽给金鱼眼说:“别弄死了,养起来。”
“哪有土啊?”
“先搁饭盆里浸着,回头让胖子打饭时候从楼下给抓把土不就行了?”
舒和说:“这是救命草,看见它我就有信心了。”
听他这么一说,豹崽和乐乐都乐了:“对,这草活着,咱就有救!”
“那可得当祖宗供着。”金鱼眼招呼丰富马上把死不了上架收藏了。
送晚饭时,豹崽拿一盒假“石林”,跟胖子换了一方便面袋的湿土,倒在大臭留下的小塑料盆,小心地把那棵救命草栽上了。
“就是没有阳光啊,活得了吗?”常博有些疑虑。
我说:“咱都活得了,别说它了。”
转天上午,检查团来的时候,我没有赶上,回来听他们念叨,说就在号筒里溜达了一圈,还有几个女的,一年轻的特靓,弄得我有些后悔错过了机会。
其实,就是七仙女来视察,我也得走啊,那天正巧赶上施展我们开庭。
开庭
从3月下旬转到市局以来,开庭那天,是我和施展头一次见面,我们只互相打了个招呼,就被法警警告“不许说话”。戴上锃亮的手铐,上了法院的专车,我们都显得有些兴奋。
过了三道门,又沿着灰色的围墙走了一段儿,车子驶上了大街。
外面的风景真好,看什么都舒服的。坐这个车跟“打的”的感受还真不一样,怎么想,都觉得那一窗之隔恍如两世,看眼前流动的车水马龙、鲜活灿烂的一切,仿佛在看科幻片。也没什么强烈的震撼,就像一只鸭子,不会要死要活地羡慕狗嘴里的骨头,那是别人的欢乐。有些美好的东西,一旦距离太遥远,遥远到使你无缘得想哭的地步,就没什么意义了,懒得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