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啥都心甘情愿是吗?”金鱼眼接茬道:“丰哥你晚上安排他给我放放。”“放放”者,就是让他干我的后面。妈的。
丰哥笑一下,没掸他,倒是从我的话里听出含义来,脸色也温和了些:“听这意思,你在下面也是个号长哦,那就更该懂事了,该干啥该说啥都得有分寸,我也不难为你,擦好地,你就边上眯着,来新人了你就下岗,要是乍刺儿,什么后果你也心知肚明。”
我说丰哥你放心吧,以后看我做事你就知道了。
不知好歹的死金鱼眼还想掺乎,被丰哥掸手拦下:“算了,给他几天磨合期,不上道再调理。”
怎么我也是上过学前班的,料理这些表面文章还不太费劲。没有等到来新人,我就从擦地的岗位上退下来了,因为集体购物时,我给丰哥捎了条好烟。
丰哥说:“以后别弄这个呀,不是逼着我腐化嘛……得了,我看你擦地也费劲,就先歇着吧,把班值好了就行,操,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娇嫩,擦两圈地就呼哧带喘的,还不如大臭一个脚趾头。”
于是,每天吃完饭,大臭勤劳的身影又出现在地板上。
舒和
舒和是值得先单独写一写的人。
舒和的确是研究生的学历,经济学硕士,捕前在一家著名的德国公司做总裁助理,属于金领阶层了,还要去诈骗,真是的。
我进去时,舒和已经在市局关押了近半年,涉嫌金融票据诈骗,580万的数额。舒和说如果“撞”不出去,应该是死刑。其实丰哥说他根本死不了,那小子骗的钱都追回来了不算,股票帐户上还赚了一万多呢,这种情况,也就判个无期。而这个结果更是舒和不能面对的。
舒和说:“平生喜远游,哪堪阶底囚?不自由,毋宁死,我就两条路,一个是撞出去,一个是求死,想判我无期都不行,我上诉,要求改判死刑,否则我就折腾个死刑出来,或者自杀。”这是舒和自始至终坚持的一个目标。
包括管教在内,舒和装神经病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谁多议论什么,里面很多人都面临必然的生死抉择,能想办法的都在想办法,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舒和的绝活就是装神经病,眼睛可以凝固在一个点上半小时不动,嘴半张着,呵呵有声,极像,说起话来也前卫诗歌一般兴奋地跳跃。
舒和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
丰哥说舒和你在号里最好正常点,别时间长了,真神经了,出去了也没意思,还不如吃颗“黑枣”痛快。
舒和笑道:“我这是找感觉呢,要不检察院的一来,表演不到位就惨了,基本功不硬,临阵磨枪哪行啊。”
后来舒和、我,还有一个叫常博的硕士在读生,我们三个的关系搞得挺好,主要是共同语言多的缘故吧。舒和就把他的案子都跟我们讲了。
舒和最早在一个生产空调的Y公司打工,跳槽前介绍了一个叫韩文渊的朋友过去,做财务。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和那个“Y公司”没有联系,直到遇见了一个女孩,叫陈兆一,陈兆一有个自己的小公司,搞软件开发的,俩人合伙做套儿,通过韩文渊弄到了Y公司的业务单据复印件,舒和用电脑把章抠下来,用制图软件加工一番,到银行柜台取回几张电汇凭据,用彩喷打印机把Y公司的财务章打上,填上他们的帐户,分几笔把钱套了出来。就这样“简单”。
再后来,舒和跟我们的话更多起来时,就明白原来事情远没这么简单,甚至连他都被自己的狡辩弄糊涂了,已经到了无法还原事实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