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梳了一把浓密的黑发,让开捡豆子的人,在墙脚蹲下,当推子的阴凉的钢刃贴紧我的头皮,无情地向前挺进时,头皮似乎被掀开一道缝隙,有风吹进来的感觉。一大绺黑发无声地落在我面前,然后又是一绺,再一绺,感觉头上的负担被逐渐解放,直到最后,缸子说“好了”时,轻松异常有飘飘然的美妙,下意识抹一把头顶,已经空空如也,很陌生的感受。
有种莫名其妙的脱胎换骨的感觉,看着周围的光头们,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可笑的认同感。
我望和着缸子笑道:“这下就塌实了。”
阿英赶过来相看我几眼,赞许地说:“麦麦你剃了头,还真有点流氓大哥的味道。”
我征求意见:“象葛优吗?”
“象林彪哎。”缸子夸奖道。
“强奸”嬉笑道:“我看象蒋介石。”立刻,姜小娄和阿英不约而同地窜上去一通乱砸,嘴里边骂着,大意是批评“强奸”没有资格开这个玩笑。
暧昧的狡黠
这天刚分完水,过道里又热闹开了,姜小娄冲外面喊:“订盒饭啦,有订的没有?”
“订,订。”外面应了两声,肖遥和牛哥进了门。牛哥可能因为蹲地上干活的缘故,腰还佝偻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呲牙咧嘴地往上起拔自己的身子。
“卢管教,您值班啊!”左首不远处传来细细的声音,这是我进来后第一次听到女人说话,不禁有些振作和疑惑。
姜小娄对我说:“女号的又发骚呢,6、7号都是小浪逼……订下礼拜的盒饭,你要不要?”
“当然,多少钱?”“10块一份,一天20。”
我算了算,看一眼旁边的肖遥,脑瓜一转说:“订五份的吧,你我,缸子、阿英,还有号长,我请了。”肖遥立刻把手里的饭票塞回兜里,憨厚地一笑:“那谢了啊。”姜小娄白楞他一眼,没说话。
“卢管。”大家跟监督订饭的卢管教打招呼。
“卢管,我订5份,这是三百五的钱票。”
卢管没接我的钱,怪怪地看了我一眼,问肖遥和姜小娄:“你们掐巴人家了?”
姜小娄紧说没有,真的没有。肖遥一看势头不对,脸一耷拉,递上几张钱票说:“我没叫他给我订……卢管,我订1份。”我心里不觉生出几分厌恶,觉得肖遥这人忒没劲。
卢管没理肖遥,冲我说:“你家里钱大风刮来的?都给谁订?把他们叫过来!”
我急着解释,卢管不管那套,坚持把缸子和阿英喊了进来,俩家伙一脸困惑地望着卢管,卢管说:“你们叫麦麦订盒饭了?长那脑袋了吗?还吃盒饭,吃你妈的逼!”看上去挺文气的一管教,张口给人家开那样龌龊的菜单子,我多少有些诧异。
缸子和阿英一脸无辜,忙不迭地辩解,卢管果断地说:“麦麦,甭怕他们,谁欺负人你告诉我,我收拾不死他!订你自己的!”
卢管一走,我就说:“这事儿闹的,我一片好心,还给你们找骂来了。”姜小娄先跟缸子和阿英说了事情原委,然后对我说:“麦哥,够意思,冲你这一亮相,兄弟服气。”缸子和阿英也都表示看出我是“走朋友道儿”的了。
我忽然发现,我的面子已经做足,花不花钱倒在其次了。回过头想,要是在13号也来这套俗的,伟哥和大个儿也要喜欢上我的。我不是一个书呆子,我知道人有时候不得不委曲求全。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一些暧昧的狡黠和枝节上的妥协,对我并不意味着过于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