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犰狳(26)

在我睡着之前,我明白丹恩所说有关欧文的动机的话都是对的。丹恩几乎没有出过错!这对我的生命有着重大的意义。十八岁那年,我为我自己看完《格雷夫森史实》这本书,但并不很熟悉内容;可是我很熟悉其中欧文·米尼认为重要的部分。就在我睡着之前,我也明白了我的犰狳所代表的意义--除了丹恩先前告诉我的之外。我那被截肢的犰狳,就像瓦他哈特威酋长的图腾,一个神秘而悲剧性的断臂人--印第安人不是很有智慧,能够明了天下万物都有自己的灵魂、自己的精神吗?

是欧文告诉我的,只有白人自以为是地相信人类独一无二,因为我们有灵魂。根据欧文的说法,瓦他哈特威酋长懂得还更多。瓦他哈特威酋长相信动物有灵魂,就连饱受摧残的斯瓜斯科河也有灵魂--瓦他哈特威酋长知道,他卖给我祖先的那块土地其实充满了灵气。为了耕种,他们必须移开巨石--这些被移走的巨石此后永远成为不安定的灵魂。他们砍下树木建造自己的家园--这些树木有着另一种不同的灵气,像柴火中散发烟雾似的飘离人们的家。瓦他哈特威酋长曾是新罕布什尔州、格雷夫森镇的上一代的居民,他真正了解每件事物的价值。拿去吧!把我的土地拿去吧!连我的双臂也拿走吧!

我花了很多年才知道欧文·米尼所想的每一件事,但那天晚上,我对他并不很了解。如今我才明白犰狳告诉了我,欧文在想些什么;尽管在我们俩都成为格雷夫森学院的学生之前,欧文什么也没说,但一直到我进入格雷夫森学院后,才知道欧文已经通过犰狳对我表达他想说的话。欧文(还有犰狳)说:“上帝带走了你的母亲。我的双手是他的工具。上帝拿走了我的双手,我是上帝的工具。”

我怎么会想到,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我从来没想到欧文·米尼是被上帝选中的;就连欧文自认是上帝指定的人选,这想法都会令我震惊。在主日学里,看着他被高举在半空中--但你不会想到他在执行上帝指派的任务。先不提欧文,要记住--我在十一岁时,根本不相信有人是被“选派”的,或者上帝“指定”某一个人,还是上帝指派某人“任务”。至于欧文坚信他是“上帝的工具”,我不知道除了欧文根据自己的信念,认为他是上帝特别选派来完成神旨的人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证明这一点?然而,能证实欧文的想法--认为上帝的理念多少预先决定了欧文的一举一动--除了那不幸的挥棒和清脆的打击声之外,还有更多的证明。以后你就会明白的。

*

1987年1月30日,多伦多正下着雪。以我的浅见,雪景美化了多伦多。我很享受在下雪天里遛狗,因为狗的狂热是有传染性的;在雪地里,狗儿在圣克莱尔保留区建立自己的版图,好像它是第一只在该地解放自己的狗--它的错觉有可能是因为刚下的雪覆盖了一地的狗大便,这也是圣克莱尔保留区出名之处。

下雪时,中部加拿大学院的钟楼,就像是位于小型英格兰城镇的中学。不下雪时,包围马路的汽车和巴士多不可数,交通噪音却比较低沉,而多伦多闹区似乎更近了。雪天里,中部加拿大学院钟楼的景致--尤其从奇百利路的距离远看,或是近一点,从佛莱布克路的尽头望去--都会让我想起格雷夫森学院第一学院大楼的钟塔,高傲冷漠,像墓碑似的。

在雪天,我所居住的拉塞尔·希尔路有一样东西几乎和新英格兰相似。多伦多人并不喜欢白色墙板的房子配上深绿色或黑色的木板套窗,但是我外婆家,福朗特街80号是砖造的--多伦多人喜欢砖头和石块。令人费解的是,多伦多人在他们以砖头和石块砌造的房子混杂着太多的装饰,或同时有窗框和木板套窗--而且会把木板套窗雕刻成心型或枫叶的形状--但是雪花会遮住这些窗花;而有些时候,就像今天,雪花特别的潮湿沉重,甚至会把砖头房子变成白花花一片。多伦多很沉稳,但并不庄严;格雷夫森很庄严,但是也很漂亮;多伦多并不漂亮,但是雪中的多伦多看起来像是格雷夫森--漂亮又庄严。

从我卧室面对拉塞尔·希尔路的窗户望去,我可以看见山坡上的格雷斯教堂和史卓肯主教教堂;多么奇特的巧合,有一个男孩,他的童年被两种教派的教堂所分割,而如今的生活却可眺望另两座教堂!但这很适合现在的我;这两座都是圣公会教徒的教堂。冷漠的灰石建造的主恩教堂和史卓肯主教学校在雪中也变得好看多了。

我外婆喜欢说下雪是一种治疗--治疗所有的事物。典型北方人的说法:如果雪下得很多,这些雪一定会带给你好运。在多伦多,下雪给我的感觉很好。小孩在圣克莱尔保留区滑雪橇:他们也让我想起欧文--因为欧文在我心中已经固定成型,大概是他十一岁时的模样,却是五岁的平均身材。不过我得小心些不能太归功于下雪,因为还有太多事情让我想起欧文。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