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犰狳(9)

我的表兄表姐都是活蹦乱跳、精力旺盛的运动好手--外婆称他们为“战士们”--我和他们在一起时,便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我对他们又爱又怕,和他们见面的日子一天天接近时,我简直兴奋得迫不及待,但是过了几天,我又恨不得能够摆脱他们--我想念自己玩乐的平静,我也想念欧文·米尼;我甚至想念外婆持续不断、千篇一律的唠叨与批评。

我的表兄表姐--诺亚、西蒙和赫丝特(按照年龄次序排列)--全都比我大,赫丝特比我大一岁不到,不过她总是我的表姐;西蒙大我两岁;诺亚大我三岁。其实这样的年纪差别不大,不过,在我未满十三岁之前,他们的确比我大多了,而且我的表兄表姐每一个样样都比我强。

因为他们生长在北方乡间,个个都是滑雪高手。而我,充其量是个小心翼翼的滑雪人,我仿效我妈优雅却谨慎的制动旋转,也来个缓慢的大转弯。我妈是个滑雪美人,她的协调能力很好,而且可以全程掌控;她不认为速度是滑雪运动的精髓,也不一定要征服高山。我的表兄表姐竞相滑下山坡,一路上彼此拦截,打倒对方--他们的下坡路线几乎不按照标示的路径。他们会带我滑到积雪很厚且难以驾驭的林间松雪上,而我得铆足全力跟上他们,所以只好放弃妈妈教我的保守传统滑雪方式,结果两腿叉开撞上树干,一头冲进用雪搭起的篱笆,护目镜也掉进冰冷的河流里。

我的表兄表姐很用心地教我滑雪板要保持平行--然后跳上我的滑雪板--但是假期的滑雪客,技术绝对比不上北方乡间的当地人。他们订下这种疯狂的滑雪规则,令我再也不觉得和母亲一起滑雪有什么好玩,可是丢下她独自一人,我又感到内疚;不过她很少孤单太久的。到了傍晚时分,总是会有个男人--有的即使不是真的滑雪教练,也硬充起滑雪教练--在她的身旁指导起来。

记得和表兄表姐滑雪时,我总是重重地摔得“啪啪”作响,简直丢脸透了,接着我的表兄表姐帮我丢下雪杖、脱下我的手套和帽子--我经常和这些装备分开。

“你不要紧吧?”最大的表哥诺亚会这么问我,“看来跌得还不轻呢。”

“摔得很正点。”西蒙表哥会说,西蒙最爱摔跤--根本就是从天而降。

“你再这样,以后会生不出小孩的。”我表姐赫丝特告诉我,反正我们共有的童年回忆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情,不是跟快乐的性有关,就是和受伤的性相关。

夏天时,我们会去拉雷丝湖滑水,伊士曼家在那儿有一间船屋,船屋二楼改装成仿英国式的酒馆--阿尔佛雷德姨丈很欣赏英式风格。我妈和玛莎阿姨会一起划船,但是阿尔佛雷德姨丈却驾着他的汽船冲得飞快,另一只手则拿着啤酒。因为阿尔佛雷德姨丈自己不滑水,所以他觉得他有责任让滑水者尽情享受刺激的乐趣。他会在转弯的途中双倍后退,让绳子变得松弛,你甚至可以追上绳子,并从绳子上面跃过去。他驾的船会走恐怖的“8”字形路线,显然他喜欢带给大家惊喜,把我们直接放在另一艘驶过来的船的航线上,或是在船只来往繁忙的湖面,让我们差点和迎面而来的其他滑水者相撞。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摔倒,全是阿尔佛雷德姨丈的功劳。紧跟在船身后方的滑水者掀起一片壮观的水花,横扫整个湖面,弄得你滑板掉落,整个脑袋没入湖里,然后再冒出头来,接着又沉进湖里,这时阿尔佛雷德姨丈便会大叫:“宾果(bingo)!”

拉雷丝的湖水是可以喝的,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每年夏天,我和我的表兄表姐在湖上滑水,我都会喝下几乎一半的湖水。只要我一摔倒,那股强劲的力道会让我的眼皮往内翻卷,样子非常滑稽。西蒙表哥说我的眼皮不见了--而赫丝特表姐便接着说,眼皮不见会变成瞎子。不过,阿尔佛雷德姨丈总是有办法在焦急的几分钟内帮我找回不见的眼皮。

我的表兄表姐在屋子里一样精力充沛,野蛮的枕头大战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有一次,诺亚和西蒙把我全身捆绑,塞进赫丝特的洗衣篮,赫丝特最终还是找到了我;在她替我松绑之前,她总会指责我偷闻她内衣的味道。我知道赫丝特特别期待我的到访,因为她长期处于两个哥哥的下风--他们倒没有欺负她,甚至也不是捉弄。想想看,他们都是男生,年纪较大,而她是个女生,年纪较小,我觉得他们对她很好,只是我表哥玩的每一种游戏都很有竞争性,当然,赫丝特每一次都会输得很气恼。当然啦,她的哥哥处处都赢过她,因此她一定很高兴我来,这样她就可以赢过我了--甚至当我们在伊士曼的木场和锯木厂,还有玩滚木头游戏的时候,她都能压过我。还有一个占领木屑堆的游戏;一堆堆的木屑往往有二三十尺高,靠近底部的木屑与地面接触,所以经常是冻结的,至少会变成坚固的硬壳。游戏的决胜目标是成为山大王,把站在木屑堆顶端的人全往下推,或将敌人埋在木屑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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