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隐:读《前出师表》(2)

诸葛亮毕竟不是司马昭,手握大权恣意生杀,大笔一勾让这些人轮投胎虽非难事,却也绝非其儒家本心。能不能对得起自己、国家和历史,远比一时意气更加重要。究竟该怎么办?既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是得把问题还给上面那人,那么该怎么说才能在在不伤那人感情,就成为棘手的问题了。于是诸葛亮言称先帝十三处,自叙身世讲理动情,诚然是“三顾频繁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然而,这样就够了吗?

孔子说:“可与言而不与之言,失人;不可与言而与之言,失言。”他老人家希望人人都能是既不失言又不失人的智者,但你太了解明哲保身未必是这社会所加诸于你身上的期望。你想起从前在国中教书的日子,每每话说太多教人心怀怨愤。他们有各种手段试探你的耐心底线,阳谋阴行,明刀暗枪,天天跟你对着来;人前人后谣言耳语(或是污言秽语),或者直接行动像车胎放气、刮花烤漆;再不然就是有耐心煽动父母说这老师对我有成见让我心里“不舒服”,让大人们电话里问候你父母一切平安 这一切只是技术层面的问题。

那么,底线何在?诸葛亮所忧之内蛊,举亲信代之可也,你所面对的内蛊,包括网咖复杂的人际结构、校园帮派暴力的纠葛、破碎家庭导致的自弃心理,以及最重要的 青春期无处不在的叛逆无名火,又该到何处去寻找“亲信”取而代之?日夜照看,该要交给守护天使,然而当父母都已遗忘自己的责任,天使终也折翼,只好笑笑说凡事皆有前定,永言配命,自求多福也。

到底还是得说下去啊!只是话到尽头,墨水与泪水俱下,忧怀溢之于言表,这时刻,会不会也想起当初离家出外奋斗之日对家人所说,当功成之日,亦即归隐之时?结果是汉祚难复,星殒五丈原,恰应了《后出师表》中所说:“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

即使能“逆睹”又如何?特洛伊战争木马屠城,祭司劳孔说出真话,诸神便送来大蛇两条将他们父子三人活活缠死,能预言未来的卡珊德拉所受的诅咒,却是所说的话无人相信。预言者总被当成疯子,而疯狂者未必能有真知 特别是那些手握权柄的人。

你疯狂吗?此事难知,你唯一明白的事情是,人们在学会说话之后,还得学习如何才能不说话。而为人师者如你,最多只能闪烁曲折,哪怕一生都难逃诅咒,也只好当成宿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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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贯中《三国演义》

赫米尔敦《希腊罗马神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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