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已离弦。崖壁上的毛利茫然若失,两手一松,弓箭掉落。安塔怎么也想不到,毛利竟然会对自己狠下死手。他愤怒地冲到毛利跟前,跨步站定,单手端起步枪指着毛利,大声质问。“毛利,你疯啦,我是安塔,你怎么朝我射箭啊……”
崖壁上的毛利脸色茫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身子又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
“毛利,你先给我下来,我们出去再说。”安塔忽然也察觉到了毛利的异常,话锋一转,准备先把他弄出绝地,再好好追问。这时,崖壁上的毛利忽然一阵抽搐,整个身体僵硬着,直直地从上面砸落下来。
安塔惊叫一声,丢下步枪,展开双臂,迎着毛利的身影接了上去。毛利的身体宛如一根枯木,没有一丝生气,重重地朝安塔迎头砸下,中间不带半点自我保护的动作。安塔起先准备就势借力,把他朝侧面推拽一下。这样既可以化解那股跌撞对毛利的伤害,又不至于砸伤自己。
但转念一想,毛利眼下这副状态,根本没有任何保护动作,这样直挺挺摔落下来,还是会导致受伤。因此他暗暗咬牙,索性抬起胳膊,完整地接受毛利全部的重量,稳稳地把他接在手中。随后一个后仰,倒地一滚,稍稍化解一些冲击力。
安塔顾不上胳膊生疼,迅速起身捡起步枪,警惕地环视四周,稍后才蹲下身体,察看毛利的状态。
毛利躺在地上,低声呻吟。看见安塔靠近,他动了动身体,慢慢起身。看上去应该没有受伤。
“毛利,你怎么啦?”安塔不安地盯着他的神情,轻声问道,“你怎么朝我射箭啊?”
“啊……”毛利听他这么一说,仿佛非常惊讶,“我,我朝你射箭了吗?”
“是啊,幸亏我躲得快,否则早死在你的箭下了。你,现在没事了吧?”
“我没事。”毛利动了动胳膊腿,自感没有任何伤痛。举止神情,好像又恢复如初,不再怪异了。他左右环视了一下,无言起身,又把自己丢弃的火枪弓箭收拾起来,背在身上。面色沉静,恍若无事。
安塔见状,一阵纳闷。
这个毛利,终究还是有些蹊跷。
“毛利,走,我们先出去。这里待不得。”安塔说完,拉着毛利就往回跑去。
跑出没有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微小的声响。两人回头一看,只见刚才逃逸的那两头野狼,此时忽然现身。安塔一惊,撇下毛利,端起步枪,边退边朝身后警戒。
那两头野狼却并不追赶,忽然一哄而上,飞身扑到刚才被安塔打翻的野狼尸体上,大口地撕咬起来。
崖谷里面食物短缺,即便是同伴的尸体,也不可以浪费。何况你不来享受,马上就会有无数水老鼠过来代劳。这两头野狼显然吃厌了这里的水老鼠,故而连同伴的尸体都不放过。而一旦勾起它们对人肉的向往,不定就会用什么疯狂的举止来对付安塔两人。何况,在这个幽深的崖谷绝地,到底还潜伏着多少恶狼怪物,谁也不知道。
安塔望着两头野狼,拉着毛利,脚步飞快,朝出发地奔去。赶到下落的地方,安塔拉出绳子,使劲拽了拽,检查绳子是不是有松脱。末了他转过身,一把扯过毛利。“毛利,山藤不可靠,我们顺着绳子上去……你先来,我跟在你后面。”毛利沉默着,仰起脑袋望了望,伸手接过绳子。“抓紧时间,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安塔提醒,不住地回头巡视四周。
毛利紧了紧身上的佩戴,朝手套上吐了口口水,拽住绳子,手脚并用,开始往上攀爬。等毛利爬出一段距离以后,安塔也背好步枪,拽住绳子,紧跟在毛利身后。一条绳子,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有些吃力。但眼下形势危急,安塔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估计这绳子纵然吃紧,但也绝不至于中途断裂。毛利一路身手敏捷,攀得飞快。没有多少时候,便把安塔丢出一截。当他攀到大半时,忽然停了下来。此时此刻,如果安塔抬头仰望,就会看见毛利忽然一阵哆嗦,神色再次大变起来!而安塔似乎并没有发现毛利的诡异变化。
毛利紧拽着绳子,身体蜷缩,脸颊深埋在狍皮帽子里面,并紧紧贴着冰冷的崖壁,阵阵哆嗦着,似乎正在忍受某种煎熬。片刻,身后的安塔靠近。“毛利,是不是累了?那好,你找个下脚的地方,支撑着点,稍微喘口气。”安塔说着,低头也给自己找了个支脚的地方。毛利的脚底,此时上下移动。有好几次,他的脚板已经停在安塔的头顶上方。只要他狠命一蹬,下面的安塔铁定会应声滚落崖底,粉身碎骨。
“毛利,你没事吧,坚持一下,很快就到顶了……”下面的安塔低着脑袋,还在不停地安慰毛利。毛利猛然收回脚板,蜷缩着,抽搐得更加厉害起来,以至于紧绷的绳子也开始颤抖。
这一变化,很快就被安塔察觉到了。他抬头观望,想了一想,伸手拽住了身旁山崖上的藤蔓,把身体从绳子上完全移开。然后抬起头,对着毛利轻声说道:“毛利,你别紧张,我暂时待在这里,你先上去吧。一个人爬,绳子晃动会小一点。”
毛利闻听此言,不置可否。片刻,他重新开始攀爬。一阵努力,终于到了顶部。到了安全的地方,毛利一下子瘫软下来,四肢平摊着躺在雪地里,大口地喘着气。片刻,他忽然又坐了起来,趴到悬崖边缘,低头朝下面张望。
下面的安塔,低着脑袋,正一步步朝上面移动。
毛利一愣,呆呆地望着安塔的头顶出神。片刻,一把锋利的猎刀闪着寒光,慢慢地朝紧绷的绳子靠了过去。锋利的刃口迟疑了一下,终于抵住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