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东北窑子(1)

安塔没有想到,他这一追,差点没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

当时他看着毛利躲进林子里以后,马上把人分成两股。他自己一人紧跟在后,让其他三人从侧后包抄上去。

一个猎户想了想,说你还是带上一人同去吧。两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呼应。否则的话,万一有点什么事,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安塔听罢,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还是你们三人待一块吧,路上也好照应着点。他只需有条猎狗跟着就行了。

对方想了想刚才的一系列怪事,不禁有些担心,还想劝说几句,却被安塔连声催促着上了路。

从小到大,安塔其实一直渴望能够单独进山打猎。他有这份自信,更有这份能力和天赋。对他而言,背着武器食品,独自闯进莽莽老林,细致地搜索,耐心地守候,沉着地瞄准,果断地猎杀……这是一件无限美妙而刺激的事情。

十一岁那年,他就是怀揣着这样一个梦想,偷偷拿走了父亲的备用猎枪,独自出走。愣是用两天的时间,守候到了一头出来觅食的大野猪。当他第一次面对猎物,第一次独自举起枪时,只感到浑身颤抖,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瞄准。但激动过后,他马上就恢复沉着,重新抬起枪口,屏住呼吸。第一次在没有别人指点壮胆的情况下,瞄准,轻扣,到最后的击发……结果这一枪首发命中,瞬间就把野猪撂倒在地。

打完那一枪以后,他的身体一下瘫软下来。他知道那不是惊吓,也不是疲惫,而是一种深深的满足和无上的自豪。从那天起,他也深深地了解了自己。他就像是一只独狼,骨子里面天生就流淌着一股孤胆英雄的气概。只要一背上猎枪,他感觉到自己分明就是山神“白那查”。林子里那些肥壮的野兽,全只不过是他暂时放养在那的。他想什么时候取都可以,就跟从自家篓子里拿点什么一样容易。

单说安塔牵着猎狗,端着枪,策马转进林子,顺着地上的脚印缓慢跟了上去。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追踪野兽时的情景。在大兴安岭,猎户们在山里巡视,一旦发现猎物踪迹之后,便会这样顺着足迹,悄然跟在身后。然后等到野兽停下来后,再悄悄靠上去,举枪射杀。

但今天他要追踪的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举止异常的族人。对此,安塔心里很没有底。

如果他是野兽飞禽,安塔总是有一套相应的办法来对付。但面对眼前这个“猎物”,他心中很是茫然。说到底,他甚至吃不准对方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前的树林越来越稀疏了。看模样,已经到了葫芦谷的最底部。安塔知道,这个地方,是连通两处山谷的要道,因此通常有很多过路的野兽。

想到这里,安塔不禁警惕起来。他策马慢行,眼光仔细地搜索着前面的任何一个物体。

果然,前面不远处的一棵小树干上,插着一支断了尾巴的短箭。短箭的断头,直直地指向树林中间的一条狭窄过道。安塔就在不远处勒马伫立,前后打量了一下,翻身下马,端着步枪,沿着这条过道的一侧,小心翼翼地抬腿靠近。走出几步,安塔停了下来,抬起枪口,轻轻拨开眼前低矮的树枝,凝神张望。他发现就在那个狭窄的过道上面,有一处积雪坍塌的痕迹。坍塌之处,隐隐显露出一个黑糊糊的小洞。同时他又看到,毛利的脚印在这个地方非常自然地拐了个弯,继续朝前延伸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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