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更,你在撒谎

高更来了。他神气活现,像个国王似的走进凡·高的小屋。他的眼睛朝凡·高的小屋里扫了扫,马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色。他举起手,伸出食指,指着一幅向日葵说:你,这里,颜色没有画对!这里,应该是冷色,那里,应该是暖色……

凡·高愣在那儿了。为了迎接高更的到来,他没日没夜地画画,画那些向日葵。他画向日葵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高更高兴。可是高更好像并不高兴。他的眼里似乎没有向日葵,只有向日葵的颜色。

我问孩子:要是你们遇上这样的事,怎么办?孩子们说:我们会很生气。我问你们生气以后会怎么办?他们说会把高更赶走。

我说凡·高也是这样的!凡·高“嗷”地喊了一声,然后指着高更的鼻子大吵,吵成了一团。然后一个揪着另一个的衣服领子差点打了起来。然后凡·高想到,是自己把高更请来的,他是我的客人,算了算了,不打了不打了。

然后,有一天,他俩一起对着风景画画。一片美丽的草地,非常幽静,远处还有一片小树林。他俩完全被这样的景色迷住了,埋下头,拼命地画画。画着画着,凡·高突然想起要看看高更是怎么画画的,因为他最佩服高更了。

凡·高回头一看,又“嗷”的一声大喊。孩子们脸色都变了,问:凡·高怎么了呀老师?

凡·高发现,高更在撒谎!

孩子吃惊地瞪大眼睛,高更不是在画画嘛,怎么又撒起谎了呢?

我说:不是用嘴撒谎,是用画笔撒谎。

孩子们说:老师,画笔怎么能撒谎呢?

凡·高说:噢,高更,你在撒谎!草地上哪有女人?

草地上真的没有女人,但是,高更在他的画上想象了一个女人,而且特漂亮。那个女人是个小姐,穿着白色连衣裙,打着一把小阳伞,非常美。

高更说:凡·高,草地上是没有女人,但是我可以创造一个女人出来!凡·高说:你没有这个权利!高更说我有!凡·高说你没有!你一句我一句,又吵成一团。吵得实在画不下去了,只好扛上画架回家。回到家里还是气不过,一个把另一个按在地上捶了一顿……

孩子问:老师,谁捶谁呀?

我说:凡·高,捶了高更……

凡·高,你也撒谎

我问孩子:高更是在撒谎吗?

孩子说是。

我又问:在绘画中,可不可以撒这样的谎呢?

有的说可以,有的说不可以。

我让说不可以的孩子陈述为什么不可以。他们说:画画就是要画自己看见的东西,不能凭空编造。

我让说可以的孩子陈述为什么可以。他们说,画画应该随心所欲,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我问:艺术是什么?是不是一种创造呢?

他们说是。

我说:既然是创造,那你就是上帝了。上帝创造世界的时候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你们,作为艺术的上帝,是不是也应这样去做?

那些说不可以的孩子不吭气了。他们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继续说:这就是说,高更,他作为艺术的上帝,在他的画面上创造了一个本来没有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小姐,他有权这样做,他没有错,他可以撒这样的谎是不是?

孩子说是。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孩子站起来说:老师,凡·高的画其实也与实际的不一样,你看他把树画的,他也在创造呢!

我高兴坏了……凡·高实际上也在改变自然,他画上的那些树那些草都带有强烈的“凡·高意味”,并不是自然中原有的样子。凡·高与高更都没有错,他们不应该吵架。什么是创造的真谛?什么是艺术的真谛?这个认识非常关键。如果这个问题搞不清楚,也就成不了艺术家,成不了创造者。

到最后,有个孩子说:老师,其实高更也应这样说:凡·高,你也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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