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之后,印象中似乎两个月不到,刚刚学会流利地说越南话,我就和邻居的越南小朋友玩在了一起。最先认识的一个叫阿山,后来又认识了一个阿南。那时候,即使是赤日炎炎的夏天,我们三个也常常跑在西贡尘土飞扬的大街上,玩我们百玩不厌的“警察抓小偷”。阿山胆子相当大,我也是只要好玩就会忘乎所以的人,阿南是一个皮肤偏白个子不高的小男生。童年认识的小朋友里面,我和他们两个玩得最亲近,包括我的父母家人也都知道我有这么两个好朋友。
我天生好动,平衡能力又好,所以在五六岁时,就已能娴熟地骑着家里的自行车四处游走,所以稍微有些力气以后,就可以载着和我差不多同龄的孩子们满世界疯跑。到了八岁时候,我又学会了开摩托车。
当时在越南开摩托车不用牌照,对驾车人的年龄也没有做出明确限制,只要不是偷来的车就行。我们家刚好有一部摩托车,学会驾驶以后几乎成了我的专车,只要父亲一不留神,我就会约上三五个好友,把摩托车轰隆隆地开到马路上,大家一起飙车玩。那种感觉真的很爽。家里虽然有两部汽车,但那是父亲的座驾,我还没有把汽车大摇大摆开出去遛弯的能力和资格。再说,越南当时的交通状况还算良好,汽车不多,骑一辆摩托就已经很拉风了。而且,在那次事故发生之前,我们连磕磕碰碰的小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平常也没有听说邻近地区出过什么交通事故。父母渐渐对于我们驾车出行疏于防范,我们自己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天,我和正是和阿山、阿南在一起,借了摩托车出去兜风,大家都很兴奋,有说有笑的。我坐在中间位置,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鬼哭狼嚎般的狂叫,身边是两张兴奋得有些变形的脸。摩托车开上公路后,路况转好,我们更是加快了速度向前猛冲。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转弯处突然出现了一辆军车,军车司机突然间看到了我们这辆疯狂奔驰而至的摩托车,来了个急刹车。但由于司机动作太大,致使军车一下子失去控制,一头扎进了路边的田地里。这时,驾驶摩托车的阿山被眼前突然这一幕惊呆了,完全失去了自救的意识,两只手反而吓得松开了摩托车的把手。不受控制的摩托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猛冲一阵后,一下子将我们三个人都抛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当我挣扎着爬起来、环顾四周时,才发现阿山和阿南被远远地甩在了一边,一动也不动,身上正在慢慢地淌血。我自己的情形也好不到哪里去,满脸鲜血,身上穿的白色衣服已经被完全染成了红色。我疯狂地朝周围那些正在田地里劳作的人们大喊:“有没有棉花?有没有棉花?”这是我当时唯一想到能帮助同伴止血的办法,然而他们都摇头答说没有。
其中有人已经给在附近的军队临时医疗站打了电话。急救车很快就过来了,把我们送进了医院。但是到了医院,却一直没有医生过来察看伤情。我在诊室里足足等了有两个小时,还是没有医生过来。阿山和阿南也不知被他们送去了哪里。
我心急火燎地找到一个护士,问她为什么没有医生来给我们治疗,她却告诉我,医院的伤员太多,所有的医生都在工作岗位上做手术,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就只能简单包扎以后耐着性子等待。不过有一个刚从医学院毕业的实习医生,如果急着处理伤口,可以叫他来试试。我想了一下,身边又没有能够帮我拿主意的大人,只好咬咬牙同意了。实习医生很快就来了,查看完我的伤口,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怕不怕疼?”我愣了一下,这才觉出来身上的伤口钻心地疼痛起来,一下子就有些支撑不住了。医生看我疑惑,接着又说:“医院的麻药用完了,你的伤口需要缝针,但是没有麻药,只能就这样缝合,你怕不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