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花儿

许甜甜的宿舍最近闹鬼,愈演愈烈。跟她一个宿舍的胡蔚就说亲眼见过许甜甜半夜在镜子前,夜光下的她十分小心地拿手指当梳子,拨弄着头发,回头笑笑,不似传说中女鬼般狰狞,只是眼里流着泪,什么也不说。

“恐怕她是有什么冤情,唉。”宿舍长范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猜测道,下午没课,大家一起来讨论最近愈演愈烈的鬼魂事件。大家都相信胡蔚,她是个好人。

胡蔚点点头,看着一边化妆一边发抖的苏可人继续说道:“她可能还是舍不得我们,尤其是你,可人,你是我们宿舍最后一次见到她的人,还有,你记得吗,甜甜还欠你一千块钱呢?”

苏可人放下唇膏,抬着扑闪睫毛的眼睛说道:“钱我就不要了,也没法要对吧,我们一起吃饭,然后唱歌,后来男朋友就送我回来了嘛,我也不知道她那天晚上会上吊自杀,不就是被开除嘛,不至于寻死,要是我,我就不上学开淘宝店去。对了,我下周要搬到隔壁宿舍去,学校已经批准了,最近总是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最近半夜都听到厕所里有女孩儿在唱歌,是许甜甜生前最喜欢的,也是宿舍四个女孩儿一起在卡拉OK集体唱过的《那些花儿》,低吟浅唱。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

接下来就是呜呜呜的哭声,开了灯就停止,过不了多久,又要开始唱。

苏可人胆子最小,每次听到声音都会到隔壁宿舍去求助,说是我们宿舍闹鬼,到你们宿舍安全多了。

隔壁宿舍的女孩子也是一顿尖叫,然后又掩饰不住好奇地打听闹鬼的细节。

“胡蔚是许甜甜在学校最好的朋友,只是许甜甜谈恋爱后跟她慢慢疏远,我总觉得她的魂灵还在宿舍,有时候能看见她也是正常,毕竟做鬼是寂寞的。”苏可人的眼圈都是黑的,睡眠不足所致。

胡蔚在旁边气定神闲地翻开佛经给众美女解说:“一般的鬼不找替身,唯有自杀身亡之鬼,想脱身才找替身的。一般自杀之鬼限于地域管理的鬼王统治之下,做鬼王之奴婢,不找替身,没有轮替,她就不能走。一般的鬼受约力比较少,相对的少为奴为婢,比较之下自杀身亡之鬼不但是无明业火,等鬼身一了,恐更有地狱之报等待他,自杀之鬼除了常为奴婢之外,亦常受众鬼所欺,为众鬼所不耻,为鬼类之最下贱者,每天午时三刻亦要重受生前死的痛苦过程。”

“她不会想在宿舍找个替身吧?”范晴抱着枕头惊恐地问道。

“谁知道呢。”胡蔚说要午睡,范晴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苏可人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埋怨快递的乌龟速度。

有人敲门,果然是送快递的,卓越买的书到了,货到付款。苏可人慢慢打开钱包。

那声尖叫足以让快递员把手里的包裹丢在地上,但那是不合乎规矩的。

苏可人的钱包里多了一张一千块——冥币,上面的头像是阎王爷。

跪在地上烧了那张一千元的“钱”,苏可人念念有词:“算了,钱还是你自己拿回去用,不用还了,求你不要再回来了。”

其他两个女生也吓得魂不附体,更可怕的是晚上隔壁宿舍也传来了尖叫声。

苏可人睡在隔壁一个叫何芳的床上,据说何芳是苏可人男朋友叔叔家的女儿,算是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两个女生躺在一张床上也够香艳的,穿得很少,因为天气很热的缘故。

有人敲门,但没人敢开门,明明都听到了。

何芳壮胆问道:“谁啊?”

苏可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门外有人在唱歌,是那种熟悉的音调,哭声,唱了一会儿,停了下来,幽幽的女声说道:“我找苏可人。”

然后一切都很安静,窗外又下起了雨。

第二天,何芳请苏可人不要睡在自己宿舍,请她回去,怕把鬼引来找替身。

许甜甜找替身的传闻瞬间传遍学校每个角落,大家都惶惶然,尤其是女生宿舍,有些竟不敢关灯。

周六晚上,苏可人决定搬回家去住一段时间,叫了老爸的司机来宿舍接自己。上了车,苏可人觉得很是凉爽,对老王说道:“空调开小点儿,别把我吹感冒了。”

老王看了看坐在副驾驶上的苏可人,笑道:“小姐,空调我没开,怎么会觉得冷。”

车慢慢地朝前开着。明天周末,苏可人的爸爸妈妈都在郊区别墅度假,所以苏可人也一并过去,打开车里的音响,听着音乐,苏可人有点儿犯困。

“马上上高速了,把安全带系上好吗?”老王打了个嗝,顿时车内充满了洋葱混合孜然的味道。

苏可人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打开车窗透气,一阵风吹了进来,这下舒服多了。

“把窗户关好,听说这条路不干净。”老王警告道。

苏可人警惕地朝两边看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体往后靠,准备好好休息一下,许甜甜的事情也不完全是自己的错,一想到她,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最近宿舍闹的鬼,不会是她真的想找替身吧。

苏可人吓得瘆得慌,看着一脸认真的司机老王,怯怯地问道:“王师傅,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老王嘿嘿笑道:“当然有,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然你往车后座看看,是不是多了一个人在后面?”

苏可人紧张地、缓缓地朝镜子里看去,车后座上坐着一个女生,白裙子,长发,恬静的笑容,可惜眼神是愤怒的,舌头已经垂到胸口,噼里啪啦滴着鲜血。是许甜甜啊!

老王吓得一脚踩了急刹车,开玩笑的一句话竟然引来苏可人的尖叫。

后面超速的运渣车直接从后面开了过来,司机眼睛都直了,怎么前面的小车忽然停了下来。

可惜她忘记系安全带,整个人通过车前面的玻璃撞飞出去,那辆超载的运渣车还是无法刹车,几个大轮子直接从苏可人的身体上迅速碾过。

等到交警赶来的时候,老王已经泣不成声,怎么跟苏可人的父母交代,怎么办?早知道就不喝那杯五粮液了,不说那句酒话了,酒是好酒,可惜贪杯了。

五官和四肢已经混合在一起,红红黄黄的液体被碾得到处都是。

交警拿着酒精测试仪走到老王面前,职业的敏感让他感觉到了司机的不安,悲痛中有内疚。

这起车祸,在学校里又是一场不小的风波。到处都有人在说,许甜甜找到了替身,她解脱了。

宿舍里只剩下胡蔚和范晴两个人,看着其余两张空荡荡的床,两人互相安慰着:“不怕不怕,我们对她们那么好,她们不会害我们的。”

“其实那天,她在钱包里掏出冥钞的时候我就有不祥的预感。”范晴总结道。

死去的人们在刚离开人世的时候总有人想念他们,谈论他们,过了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慢慢地淡忘。活人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和猜不透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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