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天人合一:青春诗意与天道循环的交融(2)

假设贾宝玉娶了林黛玉,他们是不是得到绝对的幸福了呢?我看未必。至少贾宝玉还不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的境界不够。两个人不难成为一时之好,却难一辈子相好。以体贴为基础的情谊,最关键的就是那点感动的感觉,然而感动的内在要求就是新奇,就注定与平淡的生活形成不可调和的矛盾。慧紫娟情试莽玉,一试很让人感动,再试就只能一笑了之,如果三试就太无聊了。当然贾宝玉不是薛老大,不是贾二舍,自然不会凉得那么快,但毕竟也是会凉,君不见他不也是因为一时之怒忍心地想把晴雯赶出去吗?是的,古今并没有多少这样的情谊是可靠的。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可称得上伟大的爱情了吧,但卓文君还是不得不写《白头呤》。卫子夫出身低贱,能遇上汉武帝这样的君主,算是幸福了吧,但终于因为年长色衰而被杀。还有现代著名的文学家兄弟,曾并肩作战,患难与共,互相都有很多让人感动的事,结果不也是反目成仇?这就是贾宝玉第二境界的第一个威胁。

也还有第二个威胁。古人说“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就比如大观园起诗社这样高雅的事吧,如果两天就开一社,写到贾宝玉文集都几十万字为止,那么这些诗翁们会觉得很有趣吗?所以古今中外的爱情小说都是写一个追求的过程,一旦结合了,就戛然而止,比如英国的哈代就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或者写到追求无望了,也做不止之止,留一丝两丝凄美萦绕在人们的心头。这样只是“秋月春风等闲度”,浪费“青春”而没有“诗意”。由此可见,贾宝玉的第二境界也不是真正的“青春诗意”。

我不是一个虚无主义者,并没有说贾宝玉娶到林黛玉就不幸福,这点取决于贾宝玉的境界是否能提高。真正的“青春诗意”是什么?真正的“青春诗意”参透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达到“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境地。真正的“青春诗意”,空又不空,情又不情,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一切自然而然。这种“青春诗意”,表现在爱情观上,就是“相忘于江湖”;表现在人生事业上,就是既不会蝇营狗苟,也不会假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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