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男孩叫王乾,比我大个一两岁,刚上小学。很好笑的是,我们这两个无知的小孩儿竟然相当能玩儿在一起。王乾跟我哥咋咋呼呼的个性不一样,他是一个天性内向的男孩儿,白白的,怯怯的,说话很小声,像个女孩儿。直到今天都对他当时给我那团白白的印象记忆犹新,所以在回忆的时候,都叫他“小白孩儿”。诚实地说,不知道是出于新鲜感还是什么,我喜欢和小白孩儿王乾一起玩儿,我也能清楚的感到他也喜欢跟我玩儿,我们迅速建立了小朋友之间天真烂漫的友情。那时我哥梁小飞已开始有大男孩的骄矜,不屑跟我一起玩儿,我童年的孤独,生出来一个很大的缝隙,放得下好几个能跟我玩儿在一起的男孩儿女孩儿,小白孩儿在梁朝伟出轨的那些日子成了我主要的玩伴之一。
而小小的王乾,在那个不管不顾就出走的爸爸,和一个没头没脑便热恋的亲妈之间,想必也寂寞的很。我们两个很傻很天真的小孩儿,一见如故,是那个多层次关系中感情最纯稚的两个。
记忆中,冯老师家有个院子,院子里没什么设计地胡乱种了几株夹竹桃,两盆月季,一丛指甲草和一墙的牵牛花。那些牵牛花从地上顺着牵引它们的一排绳子一路爬上屋顶,朝北的窗户因此整个被遮挡的严严实实,好像有预谋一样,把梁朝伟和冯老师这一对儿偷情的狗男女挡在屋里。
我还记得,那天,冯老师像变魔术一样贤淑地帮我把十个手指甲都用指甲草绑好了。我相当高兴,一直很小心地把手放在眼前举着。冯老师会玩儿很多把戏,染个指甲啦,剪个窗花啦,捏个泥人啊什么的都十分像样。这些事我妈从来不屑也没空带我玩儿的,而且冯老师说话的语速又慢,声调又细,跟我妈妈的雷厉风行言简意赅形成鲜明对比。所以,那阵子,我打心眼儿里相当接受和喜欢冯老师。
等我开心体验着人生第一次染红指甲的时候,梁朝伟还很阴险地跟我说:“不叫你别进屋啊,一进屋指甲就不红了。”
“哦哦”我虔诚地点头如捣蒜,完全没明白我爸说这句话冯老师为什么要娇嗔地用粉拳虚张声势地打他几下,嗲声说:“讨厌讨厌”。
接着他们就进屋了。
我和小白孩儿被留在院儿里,闲来无事,折磨蚂蚁。
折磨蚂蚁是我们这两个小孩儿最爱玩儿的游戏,要说那真是天赐的好游戏啊,反正那时候,蚂蚁有的是,而且蚂蚁对折磨相当有反应,这就制造了游戏的前提,可以一直玩儿都不厌倦。
我们在充足的实践过程中发明出很多折磨蚂蚁的桥段:掘开它们小小的洞穴,拿开水烫,拿铲子铲,拿树枝捅,拿放大镜灼烧,拿蜂蜜胶水一类的粘稠物制造城墙,有时候小白孩儿还亲自撒尿浇灌。
当我和这个陌生男孩废寝忘食地捣毁蚂蚁们的家园时,哪里能想到,我自己的家正在经历被捣毁,并且,我在无意中为这场捣毁制造了烟雾弹。
然而,终究它还是东窗事发了。
“假领子”是警钟,我妈在它莫名遗失之后加强了警戒,又经过各种明察暗访,终于成功捉奸。
确切地说,我妈只是确认了奸情,仅一步之遥,控制着自己,没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