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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死去,恐怕也不会再踏入政治圈一步的。漂泊归来,我更加深切地体认到:今天的自主政治和太古时代的帝王政治、幽古时代的集产政治,以及中古时代的民主政治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人从政治体取得知识,然后制造知识反哺政治体,人从权力结构接受资讯,然后生产资讯回馈权力结构;人从信仰中学习语言,然后创造语言支持信仰。我看着这些循环辗过高索合众国的本土和八大自治区,庆幸自己终于成为一名漂泊者,远离了它的航线。"
安大略对于卢稚这部剪影的结语中滥情的修辞游戏甚为反感,但是他知道元首当时独排众议,存心保留这番话的用意是在打击"助民党"甚嚣尘上的气焰。"就让这部剪影在各自治区任意流传,不禁转录复制,尤其是布龙族,那里有全国百分之四十的选民,让他们仔细感受一下,被黎海伦遗弃的老革命家,前领事如今多么落寞、多么无助。"元首当下颁行通令,并立即召见卢稚。经过了将近三年从未间断的游说,卢稚终于答应元首的要求--担任元首大选协调大使,他只提出两个条件:这项职务不支领公务人员薪俸,以及在大使之上特加"亲善"头衔,以别于正式的公职大使。
如今安大略却觉得卢稚的亲善毫无意义。他失望地封闭映象体,让《漂泊者剪影》磁盘自动滑落到库架的最底层,它比乔奇那份充斥着婚仪、葬礼、开幕式、大小会议,以及进化日沟通教育检讨等冗长乏味致辞的资料好不到那儿去。纪德的资料更糟,真是巨细靡遗,连他和妻子那机械式的"早安性交运动"也收录了,好在次数不多,勉可忍受,其他绝大部分是纪德检阅自治区各种武职阶层训练成效的官式纪录,这使安大略不免回想起当年在侦测员训练阶段中所历尽的各种身体和精神上的磨难,竟为此闭目叹息了一次又一次。
他逐渐觉得自己开始老化,可怕的是连这一点警觉都没能使他猛然睁开眼睛。从不耐久站、大量吞饮离子溶液、长期陷入对尖端精密机器的依赖到极容易对各种繁琐语言感觉乏味和疲倦,甚至常以为自己遗忘过什么重要问题而事实上根本没有差错等等,都在他沉重的眼皮上施加起压力来了。
有很短的一段时间,当这些压力积聚到最紧密的时候,安大略毫无抵抗能力地从眼皮的里层看前一幕幕旷远的景致,澄澈的微蓝色天穹,下覆于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青碧原野,原野伸展着、流动着、漂浮着,向所有可能的方向铺洒出去,他觉得简单而晕眩。片刻之后,发现整个幻象其实是《漂泊者剪影》中的一部分。
"有谁会杀掉这样一个绝望的老亲善大使呢?"安大略咕囔着,看见映象体前幕上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