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银白色的十层高的办公楼越来越近了,而张跃的脚上好似穿着钉子鞋的运动员,没有跑起来的时候,鞋下的钉子就成了走路的障碍了,他只觉得脚似乎被光滑的水磨石地面吸着,举步维艰。眼角的余光中,那淡绿色的窗格似乎印着无数张惨绿色的脸,有无数双黑黝黝的眼睛躲在暗处在窥视着他,特别是那第八层,那些窗格的脸就更是极其的特别,在众多的面孔中一个女人的脸——那张温柔中暗藏肃杀的脸,在天空中无限放大……
“这样一个女人的喜怒哀乐竟会决定着一个大男人的命运和前途!可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她呢?她为何如此手下无情?”
手掌心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脚步也似乎不呈直线了,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内心的慌乱致使他不自觉地抬起头,平滑晶莹的玻璃在日光反射出的光芒中吞噬了大楼的一半,心底忽然生出一阵暗喜:若是阳光真把那一半钢筋混凝土都吸了去该多好啊……但他很清楚,那玻璃里面的人是不会受到阳光的干扰的!于是,他告诫自己:要稳住,要让他们觉得他对这一切都无所谓,更要让他们觉得他大丈夫能屈能伸,能拿得起也能放得下……
他就这样竭尽全力掩饰内心的悲哀,拼着命摆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一步一步进入办公楼里。他的办公室在五层,每日他都乘电梯。可是,今天,他再没有勇气把自己放置在那个有限的空间里,他不愿见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诉说。他始终认为这本来就是一个竞争的社会,胜者王侯败者寇,优胜劣汰是一种自然法则,而他如今就是一个失败者。他走到楼梯间,幸好大楼门厅到楼梯处没有一个人让他遇到。他就这样数着自己的脚步,一阶一阶地向上走着,脚步沉重而缓慢。然而,在四层楼梯的拐弯处,一双布满灰尘的皮鞋挡住了他的去路,他猛抬头,一个男人立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两个男人彼此对望,惊愕在楼道的相遇,转瞬间,那种违背常规的表情让彼此心照不宣。
“赵……处长——”张跃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唉,我们是难兄难弟啊……”
“不,”赵处长低声地说“我比你惨得多……”
赵处长说话的同时,眼神缥缈,目光似乎无法聚拢凝焦,晨风中凌乱的头发似乎还没有理顺,张跃心底掠过一股冷。此时,一连串踏着节奏的脚步声毫不客气地挤进耳道。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迎接那声音,却见另一个男人仿佛一股飓风铺天盖地地向张跃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