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上帝不常。
作善,
降之百祥;
作不善,
降之百殃。
――《尚书 商书 伊训》
明代袁黄(字了凡)在《了凡四训》(又名《阴骘录》)中讲述了他的人生观点的转变经过。一次偶然的机会,少年袁黄遇到了一个姓孔的算命道人,孔道人向他讲述了命运的道理,并预见了他一生的命运,袁黄从此认定“荣辱生死,皆有定数”。后来,袁黄在栖霞山中遇到了云谷禅师,云谷禅师听了袁黄对命运先定的观点后,很不以为然,于是向他讲述了因果报应之理,认为人可以通过积极的道德行为掌握甚至改变自身的命运。袁黄疑惑地询问云谷禅师:既然命运可以改变,那么怎么还可以称为命运?孟子有“求则得之”之说,那指的是求道德仁义,前定的功名富贵怎么可以求得呢?云谷禅师说:命由我作,福自己求。正如六祖所说,一切福田,不离方寸,从心而觅,感无不通,求在我。如能反躬内省,只求道德仁义的提升,结果往往是不仅得到道德仁义,同时也可得到功名富贵,这就是内外双得了。如果只是向外求富贵功名,那结果当然是内外双失。云谷禅师所讲的这番道理其实也就是儒家所说的“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的意思。袁黄得到云谷禅师的指引,从此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观,他开始按照云谷禅师所作的功过格,逐日记录自己的行事,在十多年间做了三千多件善事。在做到六千件善事的时候,袁黄的妻子生下了一个儿子。接着他又做了一万件善事,到了万历十四年,袁黄考中了进士,被任命为宝坻知县。
袁黄担任宝坻知县时,一心为百姓谋福利,他积极兴办水利,疏通河道,修筑堤防,指导百姓沿海岸种植柳树,所有这些措施不仅消除了水灾泛滥,还促进了农业生产。他又免去百姓的多种杂役,使得百姓安居乐业。袁黄生活很俭朴,但非常喜欢布施,他的妻子也经常行善布施。据说有一次她为儿子裁制冬天的衣服,要买棉絮做内里,袁黄问她:“家里有又轻又暖的丝绵,为什么还买棉絮呢?”她回答说:“丝绵贵,棉絮便宜,将家里的丝绵拿去换棉絮,可以多做几件棉袄,送给贫寒的人家过冬!”袁黄听了很高兴地说:“你这样虔诚布施,不怕我们孩子没有福报了!”他们的儿子袁俨后来中了进士,做了广东高要县知县。现世的善报使袁黄明白了云谷禅师的立命之说,他将自己的感受记下来,用来教育儿子,这就是后来传世的《了凡四训》。在这部书里,袁黄提出了行善十纲领:一,与人为善;二,爱敬存心;三、成人之美;四、劝人为善;五、救人危急;六、兴建水利;七、舍财作福;八、护持正法;九、敬重尊长;十、爱惜物命。
善恶报应之说由来已久。《易经》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正是这种朴素的善恶观念,维持这个世界的正常运转。律法不到的地方有道德的裁判,但道德说到底还是做给别人看的,所谓的慎独云云,只有少数的人能够做到,道德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在阴暗的角落里,只有善恶因果在起着作用。如果没有因果报应,法律、道德都会失去最后的根基。正是因为有那么多人像袁黄那样相信积德行善能够得到好报,甚至改变人的命运,恶才没有在这个世界上泛滥。民间一直存在的朴素的善恶报应观,至佛教传入中国,作为佛教理论之重要支撑的因果观,使报应之说更深入人心。佛教中有业因果报之说,“业”意为造作、活动,指一切身心活动,包括身、口、意三业,可分为善业、恶业、无记业(不受果报的)。人生的一切都是受业力的支配,业就是因,也叫业因。佛经偈语云:“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业因果报与生死轮回密切相关。业力好像种子,储存在第八识(含藏识)里。第八识把一个人前世做的善,恶业带到现世来,又把今生所造的善、恶业带到后世去,就这样轮回不息。
后世出现的劝善书,实际上是儒、道、佛以及民间善恶观的融合。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观念是各种宗教的最后基础,虽然不同的宗教对善恶的理解可能有所不同。北宋末年出现的道教劝善书《太上感应篇》在后世传播最广,其开篇云:“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以天地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以夺人算。算减则贫耗,多逢忧患。人皆恶之,刑祸随之,吉庆避之,恶星灾之。算尽则死。又有三台北斗神君,在人头上,录人罪恶,夺其纪算。又有三尸神,在人身中,每到庚申日,辄上诣天曹,言人罪过。月晦之日,灶神亦然。”下面列举了26条善行和170条恶行作趋善避恶的标准。该书强调现世现报,作恶有过的直接后果就是肉体的消亡,而行善能使人得道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