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笑(10)

什么?被车轧死了?!

包包我是听说过的。每次心宝吃骨头,都要收集起来,说要送去给前院里相奶奶家里的包包吃,没想到中午碰到的那只可爱小狗就是包包,更没想到包包就这样死在了车下。而我,蛮可以打一个电话,让暑假在家的心宝下楼,把包包带走。心宝喜欢小动物,喜欢包包,对这个任务她一定会欢欣雀跃。

包包一定是像扑上我的腿一样,亲热地扑向了滚滚的车轮。

对于痛苦,回忆永远是一道伤疤,所以我从来不愿去回忆痛苦;对于做过的事,我永远不去后悔,因为后悔无济于事。可是这样的夜晚,我一任疼痛和悔恨,如月光般倾泻而下……

3

无意中向窗外望去,楼群中间,有一个身姿通过窗口的灯光投射在外面的空地上。她弯腰,梳头,伸臂,动作柔美舒缓,皮影戏一般。奇怪,谁家的灯光能这么强烈呢?我纳闷着,看了又看,最后终于走到窗前,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只黑白的花狸猫,被楼群下面的射灯引来的飞蛾所吸引,正专心致志地围着那飞蛾转圈。花狸猫柔软的身体腾挪跌打,耸身弓背。那身影被射灯放大,不正像女子一样袅娜多姿么?

花狸猫是院里众多野猫中的一只。那群野猫,是一只流浪猫的后代。它们毛皮肮脏,眼神凶恶,藏身下水道,拣吃垃圾,竟繁衍成好大的一群。有时我的车靠墙停着,早晨车上一串梅花泥脚印,是它们夜里飘忽肆意的行踪;有时,它们扯开嗓门整夜地叫春,如婴儿啼哭般的凄厉。不知什么时候,城市里这样的流浪猫越来越多,他们曾是人类的宠物,又被人类抛弃,自生自灭,却又与人类相安无事。射灯前的这只花狸猫,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毛皮光滑,活泼顽皮,一副未染尘埃、无忧无虑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看着这花狸猫忘情地嬉戏,我心里会如此酸楚呢?

4

总是忘不了那支玉簪。在济南泉城路一家玉铺的玻璃柜里,它青翠晶莹,古朴典雅,式样简单,如刚刚从古代仕女图上的发髻拔下。

“六百!”店员爱理不理地回答我的询价。她是看出来我没打算买吗?

我确实有些踌躇。学生时代,舍友有一只祖传的玉镯,中间是镂空的,精雕细刻,缠龙盘凤,十分的精致,舍友更是爱惜得不得了。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舍友抹桌子,手腕上的玉镯碰到桌子角,一声脆响,玉镯粉身碎骨!那一地的碎片,真切地让人体会到什么是“玉碎”!

精致,易碎,娇贵,不食人间烟火。我对玉,就有了“十年怕井绳”的敬畏。

如果这支玉簪别在发上,低头的时候,它会很容易从头发上滑下来。那样的结果,必也是粉身碎骨。

我还是忍不住请店员拿出来,小心翼翼地仔细欣赏。那剔透的碧绿,那婉约的润泽,那脱俗的韵致!我在心底暗暗地叹息一声,轻轻送回玻璃柜。我甚至不敢担当收藏者的角色。

可还是无法自抑地想起。那晶莹剔透的光泽,那超凡脱俗的姿势,常常穿越时空不请而来,时光愈久愈透彻。每当穿上唐装,把头发挽起,就想起那支玉簪,想象着它别在发上,流光溢彩,却婉约内敛。

但只是想想而已。即使这样的夜晚,我仍然不敢有收藏的野心。

5

昨天夜里,梦见两个朋友先后自杀。先是一个朋友的父亲告诉我死讯,我伤痛欲绝。就在当天下午,我碰见这个朋友,瘦得只有一把骨头,以前的圆润神采全无,想着得赶紧帮她找个人。她的丈夫几年前死于车祸,我曾经答应她的父母的。

接着下午三点多,又接到一个电话,另一个朋友也自杀了!

在梦里,我像祥林嫂一样找每一个人寻求答案:“怎么会这样,没有理由啊!怎么会这样啊……”

凌晨时,突然一个声音在梦中响起:“这是梦,这是梦!”我睁开眼睛,看见淡蓝色的蚊帐,看见熟悉的卧室。这真的是个梦!梦中的伤痛还在,心痛还在,但是我还拥有她们,一切都还来得及!

在尘世的忙碌中,我们常常说要珍惜,可是又常常被禁束在眼前的琐事中,无暇付诸行动。这个梦的警示是多么重要。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6

是的,这水银般在窗纱上制造着光和影的妙曼的,不是月光。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是,这样的时刻,可以反思,可以回忆,可以憧憬,甚至,可以放心地打开自己的伤口……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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