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钩沉(13)

1981年11月28日,萧老跟我长谈”我与诗“,他谈了很多少年时代受到 的一些影响(见拙著《萧三》),又谈了许多观点,他坚定不移地说:“我反对 复古。现在有些人动辄就是五言绝句律诗,又不懂韵律,写出来的东西实 在可笑。我还是遵照毛主席说的,写诗以新诗为主,因为新诗是白话诗,比 较自由,就像现在写文章都不用文言一样,为什么诗一定要写旧体的呢?旧 体难学,当然也有写得好的。要写一下我也不反对,但是提倡这个就是复 古了。 “ 两天后,他又给我寄来了一封短信,全文如下:“我在一师(第一师范) 时,读了《袁子才(袁枚)诗话》,也引起了我对诗的兴趣;因此而读《唐诗 三百首》等古诗。有人说我继承了古诗不少,来信举了很多例,你来时再看 信。但我反对今天的复古风,坚决不再写旧诗和填词了!埃弥81,11,30午” 他还对我说:“新诗也有好些写法 ……有些反对朦胧诗的人自己也‘朦 胧’起来。别人看不懂。 “ 他对诗歌的态度明确坚定,不暧昧不妥协。

再看创作态度,有时认真得几乎让人难以忍受。严肃敬业一丝不苟是他 最基本的道德操守。比如,他的《愧无……》一诗仅仅四句:“愧无七步成诗 才,/拙作只能慢慢来。/有话即长无话短,/但求俚句不成灾。 “正说明了 诗人对读者的无比尊重与负责。

再如,萧三写完的作品,无论是否已经交稿,都还要改了又改。1983年 3月《新民晚报》上曾有一回忆小文,讲萧三五次修改《献给宋庆龄同志》一诗的情况。当第五次改完最后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的时候,萧老对编辑部同志说:“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谢谢你!”这位同志说,萧老“一丝不苟的精神,谦虚和蔼以及对编辑工作尊重的态度,当时是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蒋元明:《萧三同志的一件小事》)。像这样的事情非常多,作为他身边的工 作人员是深有体会的。古人云:“岁寒知松柏,难处见作者。 “正是写作人应有的创作境界。萧三的诗歌中没有刻意雕凿的华丽辞藻、晦涩难懂的生词造句。诗风朴 素、自然,富音乐性:“巍峨孤塔直耸天,/夕阳斜照鸟飞还。/凭栏欲穷千里目,/江水连天一叶帆。 “(《故都吟》)诗中的自然景物、人物心情、色彩、动态,一一跃然纸上。

萧三从不讳言自己是”文艺上的功利主义者“,他的”几乎全部的“作品 “都是反映国内外人民斗争的,是为这个斗争服务的”。时代的脉搏、时代的精神,这是他诗作中最为突出的特色。除了自己身体力行之外,他还寄厚望于同行,向他们发出由衷地呐喊: 我们是处在一个可歌可泣的大时代。诗人们!歌手们!“盍兴乎来”?……你现在不能丢炸弹,动刀 枪,?——你应当写些诗歌给他们唱:诗人,诗歌可比子弹和刺刀。(《诗人,起来!》) 由于心中装着人民群众,所以即使他所有的翻译作品,如剧本《带枪的人》、《前线》、《马门教授》、《光荣》等,也都认真地考虑到中国的语言特点和生活习惯。剧本在延安演出时,得到毛泽东的赞扬,毛泽东说:“太好了,不 ‘盖’全国,也‘盖’延安 !”有的剧中人的名字流传很广,这些剧本得到观众的理解与喜爱。《国际歌》歌词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所以老百姓最后选了萧三的译词,它朗朗上口便于歌唱,久唱不衰。

时代在飞速发展,从20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诗歌日趋市场化、娱乐化、 边缘化,形式也更为多样起来 ……萧三不知道,萧三也没看到这个群星璀璨的时代。有些人说他的诗歌、他的观点早已过时。不然!笔者以为,萧三把读者尊为上帝,主张诗歌要“为中国老百姓所喜闻乐见”,主张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的这些看法,过去、今天乃至明天都没有错。

革命诗人、政治诗人、国际诗人 一位真正诗人的生命是一条河,一条沿袭着历史与未来流淌的长河。即 使现实的生命终止了,他作品的生命还会流传下去。

诗,就是诗人感情的真实宣泄、张扬和奔腾。诗,就是诗人自己,是结 在自己生命之树上的累累果实。诗人只有把个人的心灵世界融入祖国的命运 与时代的激流之中,诗人只有具备了高尚的情操和忠贞的信念,他写出的诗 才能够不轻浅、不平淡,有价值,才能够生存下去。

萧三出于革命需要开始写诗,又出于革命需要继续写诗。他讲自己20世 纪 30年代之后读了列宁关于“党的组织党的文学”论述后,才放弃“文学是 雕虫小技”的看法,“才懂得诗是可以成为宣传革命的工具的,也产生在国 外为中国左翼文学争口气的想法 ……”萧三踏入诗坛后积极介绍中国进步作 品,之后很久才有茅盾的《子夜》、柔石的《为奴隶的母亲》、姚雪垠的《差半 车麦秸》等作品出版 ……这些“效应”和他的诗人身份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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