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老师(1)

老师

我发现自己正在拷贝旧的教育版本,也就是用以前老师对我的方法教小孩,真是一个该死的大发现,我赏给自己一个大巴掌。

我三十岁时,辞去记者工作,思索人生下一阶段会是什么?

父亲对我的选择有点儿失望,大概觉得记者是一个不错的工作,我却不好好珍惜,他很担心我的未来没有希望。

我知道,我向来没让父亲放心过。

意外的旅程

从初中开始,我功课就非常糟糕,高中联考因为分数未达标准,必须远离台中到南投就读。大学更是考了四次,直到退伍后才被录取。一直到上大学,父亲仍然天天耳提面命,要我好好读书,我总是没有办法满足父亲的期待。父亲是一个老师,最希望我也能当一个老师,拥有稳定的收入,安全的人生,退休时还有一笔养老金。我大学毕业后,在无薪水的小剧团待过一阵子,工作东换西换,始终没有固定,一直到当了记者,父亲总算比较安心,但是我却在而立的年纪,辞去了这份稳定的工作。

一个星期后,我看见全人中学在报纸上招聘"现代文学教师",眼睛亮了一下,怎么会有中学开这样的课程?四处打听这是一所什么样的学校,但没有获得任何资料,加上这个学校没有住址,只有一个邮政信箱,更显得神秘。我寄上应聘简历,只是聊尽人事,没想过会被全人中学录取,从此由都市搬到深山教书,人生在这儿有了一个转弯。

事实上,我从十二岁开始打工,发过海报,呆过工厂,做过泥水匠,跟着货车南北奔跑,在夜店当酒保,在厨房当助手,茶艺馆泡茶,中介菲佣,做广告文案……我做过一箩筐的工作,就是没有当过老师,也从没修习过教育学分,不具备教师资格。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一个"老师"。

童年的印象

我对老师存有刻板印象,觉得老师是一堵墙,是一本"宪法",无法撼摇,绝对正确,有着如来佛的大手,即使我是一只顽皮的野猴子,也反抗不了,只好说服自己,要安守本分地做某些事情。而老师似乎永远在说服我,永远在要求我"应该"做某些事情,即使是偶尔善意的关心,背后也隐藏着绝对的价值判断。漫长的求学时期,我记忆中很少对抗老师,面对老师的权威,感觉自己很渺小。在老师面前,我总是很乖,但私底下常做一些不为老师允许的事,例如:到河里游泳、在山上偷摘果农的龙眼、打电动玩具等。表面上,我是一位乖孩子,但私下却瞒着老师干这些坏事。另外,我不常写功课,心里充满罪恶感,于是想尽各种稀奇古怪的办法逃避处罚,花在这上头的时间,比读书做功课的时间还长。小时候,有一座土地公庙位于上学途中,每日上学,我一定入庙拈香跪拜,祈求来个大地震,或一场暴雨淹没学校,或火山爆发流出炽热岩浆,世界大乱,老师很快就逃了,再也不检查作业,从此天下太平。再不济,也希望老师生病请假,或校长卷款而逃,学校倒闭了,天天放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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