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随时对你的自动导航系统保持一份警惕。只有自己具备清醒的头脑,才能引导你的飞机走出迷雾,飞离孤岛。
恐怖的邪教
1978年11月18日,一个名叫“人民圣殿教”的美国教派的900多名信徒,突然在该教派设在圭亚那首都乔治敦附近的一个营地里集体服毒自杀。
“人民圣殿教”是由一个名叫琼斯的美国人在1963年创建的。他声称此教“反对种族主义的魔鬼、饥饿和不正义”,经常宣传“世界末日”即将到来和核战争恐怖,鼓吹自杀才是“圣洁的死”。他以经办农业为名,带领教徒到荒野、丛林中过着脱离社会现实的生活。1974年该教派的信徒首次来到圭亚那,1975年在圭亚那西北部地区占据了数千英亩土地。1977年夏,一本美国杂志揭露了这一教派野蛮虐待教徒和绑架人的情况。后来,“教主”琼斯也来到圭亚那。在他的蛊惑下跟着他到圭亚那的有1 200人。
这个教派的教徒是一些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人、得不到社会帮助的人、吸毒者、老年人和孤独的人。他们对社会现实不满,对前途感到渺茫,对核战争恐惧异常。不少人受虚无主义思想影响,认为人生无常,活着是一种痛苦。因而他们入教之后,经常议论自杀。“人民圣殿教”在圭亚那还组织过“集体自杀演习”。这一教派的教规极其野蛮。信徒入教之后,从经济、信仰到肉体都受教主支配。信徒常受到殴打、鞭挞和种种精神折磨。小孩违犯教规也要受罚,甚至可能被投入水中溺毙。教主极其专横,生活腐朽透顶。“人民圣殿教”因此受到了外界的抨击和信徒亲属的控告。1978年众议员瑞安到圭亚那调查教徒受虐待的情况。在他启程回美国时,有约20名信徒要求随他离开营地。这时教主琼斯下令枪杀了瑞安和随行的记者等人,然后又下令营地全体信徒服毒自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悲剧发生之后,每个人都震惊不已。广播、电视和报纸对此进行了连篇累牍的分析和报道。人们不断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据说教主琼斯相信自己会因为谋杀瑞安和记者而被捕,二者又会导致人民圣殿教的灭亡,因此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控制人民圣殿教的结局。于是,他把所有的成员召集到身边,要求大家集体自杀。第一个响应的是一名年轻妇女。她镇静地走向那个掺有氰化物的葡萄糖饮料桶,舀起毒药给她的婴儿喝了一口,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坐下。四分钟之内两人便在抽搐中死去了。然后其他人也一一效仿。虽然有一小部分人逃跑了,还有一些人对自杀的命令进行了抵抗,但据幸存者说,910个人中大多数都是有秩序、心甘情愿地死去的,仿佛进入了催眠状态。
这些教徒们为什么会如此顺从地走向死亡?人们提出了很多种不同的解释。有人说是因为教主琼斯的个人魅力,他风度迷人,人们对他就像救星一样爱戴,像父亲一样信任,像国王一样尊重。也有人说是因为教徒们自身,他们大多贫穷、没有文化,愿意放弃思想和行动的自由来换取一片安排好的安全天地。
可是,世界上领袖魅力十足、信徒依赖性十足的团体并不少见,没有哪个像人民圣殿教这样,教主一声令下教徒们就集体慷慨赴死的。究竟是什么造成了这场集体自杀的悲剧?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心理学教授罗伯特·西奥迪尼认为问题出在教徒们的社会认同心理上。
学我的样,照我的做
心理学上的社会认同原理指出,我们进行是非判断的标准之一就是看别人是怎么想的,尤其是当我们要决定什么是正确的行为的时候。如果我们看到别人在某种场合做某件事情,我们就会断定这样做是有道理的。不管是电影院里的空爆米花袋扔在什么地方,还是在某个路口该不该闯红灯,甚至在公共汽车上要不要抠脚丫子,我们周围的人的做法对我们决定自己应该怎么行动有很重要的指导意义。
在社会认同的过程中有两个因素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确定性和相似性。当人们对自己的处境不是很有把握的时候,也就是说面临很大的不确定性时,更有可能根据他人的行为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办。比如说,当一个小偷夺路而逃的时候,如果大家都去追,还在犹豫的人也会跟上去。另外,那些与我们相似的人的行为对我们最有影响力。电视上由普通人做的广告越来越多,广告商正是希望利用广告人物与你的相似性来影响你。
一般情况下,这样做可以使我们少犯很多错误,因为多数人正在做的事情往往也是正确的。可是有时候,这种社会认同心理也会被利用。比如,电视公司在拍摄情景喜剧的时候,常常为蹩脚的笑料配上笑声,我们在观看的时候往往漫不经心地跟着笑了起来。而人民圣殿教的集体自杀则是坏蛋利用社会认同制造的最可怕的惨剧。
“孤岛”中的认同
西奥迪尼并没有像电视机前的一般观众那样只顾着惊叹可怕的死亡场景。这场悲剧中有一个特别的地方引起了他的注意:为什么教主琼斯要把他们的营地搬到南美洲圭亚那的丛林地带去?
西奥迪尼分析,这正是教主琼斯邪恶天才的体现。他清楚地意识到,将他的营地从旧金山迁移到习俗迥异、人地两生的圭亚那丛林会对他的追随者造成多么巨大的心理冲击。一夜之间,所有的人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个他们突然掉进去的环境——无论是自然还是社会——是如此神秘莫测、险象环生,他们一定感到自己的生活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性。
在这种不确定性中,人们不知所措,常常就会模仿旁人的行动,而他们最容易模仿的就是跟他们相似的人。遥远而陌生的圭亚那就仿佛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的一个孤岛,对于人民圣殿教的信徒们来说,在这里除了一道迁移来的其他信徒再也找不到别的相似的人了。于是,教主琼斯利用这次迁移轻而易举地将信徒们的社会认同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此时,对于那些可怜的信徒来说,一件事情正确与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深受琼斯影响的其他信徒的所作所为。当他们刚听到死亡命令的时候,一定也会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他们开始观察周围的人,以确定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有一批人迅速地、心甘情愿地喝下了毒药。在任何强势领导人统治的组织内都会有几个这样盲从的人。他们的表率作用造成了不可低估的影响。其他人都在观察自己的周围,以对这种形势作出判断,发现别人竟然全保持着平静。其实大家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可惜却被彼此误认为耐心地等待喝下毒药是正确的行为。于是,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镇静中,900多人集体走向死亡。
不确定性和成员们特殊的相似性使社会认同原理最大限度地为邪恶的教主琼斯所利用。近千人的集体由追随者变成了一群失去个人意识的动物,奔向屠场。人民圣殿教的悲剧是发人深省的。我们又能做些什么保护自己呢?
西奥迪尼指出,我们不可能放弃社会认同,因为这是人类结成社会的重要工具,就像是飞机上的自动导航系统。正是因为有了这种自动导航系统,我们才能够迅速地判断出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但是,我们不应该毫无保留地信赖自动导航系统,因为它接收到的信息可能是错误的。有些坏蛋可能会利用自动导航系统误导我们,将我们引入歧途,甚至万劫不复。所以,我们应该对自己的自动导航系统保持一份警惕,提高自己对信息的分辨能力,一旦发现信息有误,就及时地切断自动导航系统,改由自己操作。只有自己具备清醒的头脑,才能引导你的飞机走出迷雾,飞离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