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了解你,但我信任你(1)

春运一来,不夜城旋即沦为空城。还没来得及与左邻右舍熟络,他们已作鸟兽散,返乡过年。起初我还抱怨过房门不隔音,但当另外五间房内鸦雀无声时,我却分外怀念曾透过门板传来的嬉闹声。

年三十的清晨,潘舟搬来一盆迷你金桔 ,笑逐颜开地说:“一会要赶火车回家,送你和肉松的新年礼物。希望你们来年都大吉大利、万事如意。”

我们倚门寒暄时,肉松擎起前肢趴在金桔树根部,两片丰腴的上唇微微耸动着,照例透过它灵敏的嗅觉,检验着“天外来客”。东闻西嗅了好一阵,确信金桔不会对我们的人身安全构成威胁,肉松这才扭着福态的臀部走开,网开一面地给金桔树“放行”。

潘舟搬运花盆的途中,一枚二两重的金桔从枝桠上滚落,不差毫厘地砸中肉松的天庭。弓身弹开半米远,肉松一脸错愕地望着我,不可思议的眼神仿佛在问:“是谁?刚才谁打偶?”

“不是我。”潘舟与我同时耸肩摇头,争先撇清嫌疑。肉松狐疑的目光从我们脸上扫过,最终,视线锁定在那颗冒“虚汗”的肇事金桔上。肉松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溢出桔汁的“凶手”,小心翼翼地逼近金桔,尾巴像鸡毛掸似的耸立着,“呜呜”地发出警鸣。对峙片刻,发现“凶手”不具备杀伤力,肉松这才如释重负地趟过金桔,收腹弯腰,四肢外阔

“不可以!”当我意识到大事不妙时,已经来不及制止肉松用尿液“收复”金桔。彻底占领了金桔势力范围内的疆土后,肉松闪进茶几下,扑闪着乌亮的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我。

“它还没学会定点如厕?”潘舟难以置信地问。

“是啊,为教它上厕所,我都快脱力了。”

“肯定是你的训练方法不对。”潘舟温和的语气洋溢着怜悯,“这世上没有学不会的狗狗,只有不会教的主人。”

闹了半天,肉松随地大小便,真是我的过错?有外人替它撑腰,肉松也有了底气,悠然自得地旁观我替它打扫“战场”,微张的嘴巴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那一霎,我发了狠,决心要好好“惩治”这个不讲卫生的坏家伙。

为了做个称职的犬主,我淘来若干本“养宠大全”,认真学习,记取教训,总结经验 经过三天的旁观,我终于发现肉松在饱腹后或兴奋时,特别容易失禁。摸清了肉松的“放水”的规律,我便能因犬制宜、有的放矢。

年初四的清早,肉松狼吞虎咽地享受它的早餐,我已在洗手间铺垫好报纸,时刻准备着在它“使坏”前擒住它。水饱粮足后,肉松亮出它方便前的招牌动作,小脚老太太似的琐屑地转着圈,绕着茶几腿垂头俯瞰,东闻西嗅。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横空环抱住肉松,拔足狂奔进洗手间,将它置于报纸上,转身拉上门栓。

隔着门板,我煞有介事地勒令肉松:“有 大号 小号 赶紧解决,不排干净你别想出来。”

起初肉松还试图反抗,淘金者一般锲而不舍地挠门。过不多时,不堪忍受膀胱的压迫,门后的“沙沙”声渐弱,取而代之的是报纸被踩踏、刨掘的脆响。呼吸间泛起一阵熟悉的酸臊味,我掏出准备好的鸡肉条,推开门,谄笑着迎了上去。手指着报纸上新鲜出炉的桔色液体,将鸡肉条奉到肉松路边,我讨好地请求:“对啦,在这里NN就是好狗狗。”趁我不备,肉松叼过鸡肉条,大摇大摆地信步离开,留下兴奋的我替它善后。

书上说,狗狗记吃不记打,因此训练它们需要奖励而非责罚。果不其然,小半包鸡肉条下肚后,肉松已能充分掌握时机,每天一“糟蹋”完报纸便飞奔到我身边,凌空跃起,瞄一眼洗手间又瞟我一眼,摇头晃脑地催促:“亲爱的,我又做对一件事。快给我奖励,顺便帮我清理一下垃圾!”

陈晨进行了四个月的粗暴教育,也没能令肉松屈服就范。假使他知道,肉松能在一周内被驯服,不知他会做何感想。倘若时光倒退半个月,陈晨破口大骂肉松蠢钝时,我一定会郑重其事地提醒他 “嗨,别以为你比它聪明多少。你那点能耐,还不如几根鸡肉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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