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再破,终归还能遮体。然而庄子的穷,并不仅仅只表现为面子上的“缺衣”。在肚子问题上,他麻烦更大,那就是“少食”,甚至曾经少到了揭不开锅的困难地步。这不要命了嘛!
(2)吃饭——庄子去向一个当官的借粮食,当官的答应得很利落:“好啊!我有一笔款子马上就会进账,到时借给你三百金,可以吗?”庄子听了,生气地说:“昨天我来的时候,在路上车辙中遇见一条鱼。我问它是干什么的,这鱼说自己是东海的水官,快要渴死了,希望我弄一斗升水救活它。我说你等着吧,等我从南方多水的吴国、越国游历回来后,再把西江的水引来救你。没成想那条鱼黑着脸说:‘一点儿水就能让我暂且保命,如今你这样说,还不如尽快到干鱼店找我去呢!’”
庄子瞎编的这个故事说明,眼下他实在是已经穷到了没有米下锅的危险地步,如果再没有粥饭果腹的话,此命将休矣。言外之意是说,请你赶快借给我一点儿吃的吧!庄子最终是不是从当官的那儿借到了粮食,后来又是否还上了,我们无从得知(根据汉代刘向的记述,庄子从魏文侯那里得到了百钟粟的救济),但难免让人忧虑的是,即使借到粮食,庄子都穷到这份儿上了,今后他又怎么还给人家?
人们经常赞美那种“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傲风骨,但我们不要忘了还有句老话,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很难说向当官的借粮食这件事,表明庄子失掉了知识分子的气节,在人格上显得有些掉价儿。然而,在填饱肚皮、聊以活命的问题上,心高气傲的庄子确确实实是被难住了、难倒了。
与庄子的饥寒交迫相比,孔子对吃和穿的要求就高档多了,老夫子的消费品位、生活情趣完全是贵族化的,他和庄子可谓有着天壤之别。按照《论语》中的说法,孔子吃东西讲究的是,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不吃颜色不好看的食物,不吃烹调不当的食物,还得注意多吃主食少吃肉,吃东西一定要放酱醋作料,等等;穿讲究的是,什么平时在家不穿粉红色和紫色的衣服,领子和袖口的镶边不能用深青带红的颜色,还有什么皮袍要做得长一些,右边的的袖子要短一些,如果里面穿黄色的狐皮袍,外面一定要配着黄色罩衣,等等。
看到此处,我想读者都会同意授予孔子两个头衔:美食家,以及服装大师或时尚专家!这些吃和穿的花样儿,孔子本人虽然未必能够实际如此做到,而主要是他对于所谓君子日常生活的想法,但放在庄子这里,却连想都想不出来,也根本不敢想。因为,在原本已经没得吃、没得穿的窘况下,他越想就会越饿,越想就会越冷。你看异端和圣人的生活质量差距有多大!
不过要说起来,孔子也不是没有尝过挨饿的滋味,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一次发生在他周游列国、四处求职期间。当时,楚国已经派使者聘孔子为官,他正准备前往应聘时,陈国和蔡国的几个当官的,却因为担心孔子为楚国效力将对他们不利,就派一帮人把他包围了起来。困在荒郊野外,孔子无法前行,也没有什么吃的,一连七天都没有生火做饭,追慕者都饿病了,老夫子也饿得面有“菜色”,缺乏维生素C嘛。陈蔡之困,大概是孔子经历的最可怕的唯一一次饥饿体验。多数情况下,孔子的生活至少都是衣食无虞的,更不要说在鲁国政坛担任高官期间了。再有,孔子周游列国时,虽说难免颠沛流离些,但无论到了哪个诸侯国,都还是有人接待,有人请饭局的。庄子哪有这些待遇?
(3)居住——宋国有个叫曹商的人,替宋王出使秦国。去的时候,宋王赐给他好多辆车子;到了秦国,秦王很喜欢他,又赏给他一百辆车。曹商回国后,得意洋洋地去见庄子,对他说:“住在偏僻狭窄的巷子里,穷得没有办法,只有靠织草鞋卖,来勉强糊糊口,以至于搞得自己面黄肌瘦,脖梗儿干瘪细长,这些我都不如你;但要论取得大国君主的欣赏和喜欢,继而得到一大队车辆的重赏,你就比我差远喽!”看着曹商的暴发户嘴脸,庄子的答话很损很毒:“我听说秦王有病请医生来治,谁能破开毒疮,把里面的脓水放出来,便赏车一辆;谁能把秦王的痔疮舔干净,就能获得五辆车的赏赐。可见,治的病越肮脏,得到的车子越多。所以我想你一定是舔了秦王的疮,要不怎么会得到这么多车子呢?别再跟我提什么赏赐的事了,你赶快从我这儿滚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