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梁祝】(12)

“去吧去吧,省得下一刻我改主意!”将脸一扭,她偷眼见着狐狸钻到树洞里去了。

唉———长叹一声,鱼沫觉得自己非杀伐决断之人,这也是多年来千目门在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原因吧。

林子里厚厚一层枯败腐叶,根本见不着路。鱼沫将箭矢插回囊中,循着记忆往回走。未时已过,林子里光线暗了些,荆棘在她臂上划出一条长口子,鱼沫顾不得疼,翻上一棵古树查看前面地形。到处都不见路,她来时明明记得有条小径,此时变戏法一样消失了。林子里吹来的风阴森森的湿漉,像是走兽的舌头舔在身上,带着股腥味。鱼沫深一脚浅一脚在林子里转悠,前面一块平坦空地,周围草木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过去的时候格外留意,这深山腹地的,这里是谁当自己院子一样收拾呢。

不寻常啊。她对自己说一定要小心,脚刚踏上一堆枯叶,身体便穿破枯叶穿破地皮,急速下坠。尖叫一声,她来不及反应,掉在陷阱中去了。

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她已经尽力调整姿势,可触底的时候仍是险些将腰摔折。

鱼沫是山里长大的,陷阱陷坑见过的不少,可这么深这么大的井她从来没见过,就是陷头大象都绰绰有余。拿眼睛打量一下,井深起码有十丈,以她的轻功上去有些困难。解下腰间“流火”,她尽力向上抛,期望找个石缝能借力;只是不知这井是谁挖的,安的什么心,兴许是怕掉下来的猎物像壁虎一样游出去,竟然一点缝隙都没留,石壁上长满青苔,根本没有着力的地方。

呆坐在井底,鱼沫望着上面一方灰蒙蒙的天想对策。开始时她试着大叫,期望围猎的同学能听到。可叫了半个时辰,嗓音喑哑不说,回应她的只有井口幽幽的风声。

“有人吗?来人哪,救我上去呀。” 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边向石壁上扔石子。

除了回音什么都没有。

“如果现在有人救我上去,我会终生为奴为婢报答他!” 双手合十,鱼沫虔诚地跟佛祖许愿。

被风吹下来的叶子飘飘忽忽落在鱼沫身边,她对着上方望眼欲穿。

天色又暗了些,鱼沫再度许愿,“如果现在有人救我上去,我一定嫁给他!”

井底不知名的虫子四下乱爬,看着一条多腿长毛的虫子从她腿上爬过去时,鱼沫泫然欲泣,仰着头肝肠寸断。

“如果有人救我上去……这一辈子我都跟他过不去,盗他家祖坟,拐卖他家孩子……让他一辈子过不安宁!” 抹着眼泪,鱼沫有些绝望地抱膝坐着。人有那么多死法,她却死得如此独辟蹊径,真是愧对列祖列宗。

“那我救你还是不救你?你该是不希望我救的。”穆棠站在井边向下瞧,淡淡说道。

鱼沫听到他声音,激动地跳起来,朝着穆棠连连招手, “四殿下,是我呀,我在这里,把我弄上去吧。”

暗淡的天光里,鱼沫第一次觉得穆棠的身形如此伟岸如此光辉,她甚至觉得他的两片略显薄情的嘴唇也顺眼起来。

穆棠想了想,一腿屈着在井边坐下,另一条腿垂在井口,淡淡道: “来说说我的缺点吧。”

鱼沫嘴角抽搐一下,满脸堆笑道: “您还是把我弄上去吧,这个姿势我不好表达我的想法呀。”

穆棠眯起眼睛道:“弄你上来,我怕你就没想法了。说吧。”

鱼沫揉了揉额头,一副英勇就义状, “您……您唯一的缺点唯一的错误,便是流落凡尘,即便是天上星君都没有您这么超凡出众……四殿下,您别走呀,我说,我说呀!”

穆棠低头看她,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

她低头小声嘟囔道:“你……嘴唇太薄,显得薄情,我不喜欢。”

四殿下淡淡听着单手支颌道:“在我用它去碰女人前,她们总是如此抱怨。”

风在井口呜咽出的声音像是悲戚的箫声,鱼沫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圈又红了。

穆棠转开眼,很诧异地问她, “井口这么大,你怎么会掉下来呢?这里十年都没有猎物掉进来了。”

鱼沫心道,没掉下来前我也不知道井口到底有多大呀。

她讨好道:“四殿下,您被称为集贤院最聪慧的人,为了证明您的举世无双,您想把法帮我弄上去吧。”

穆棠看看她,薄唇一挑,“聪明人的最好证明就是,我不会掉下去。”

……他在井口边坐着,玄色长衫随风摆动,马尾长发四散飘扬,面上是出奇的淡然,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像是很享受般。他既不想救她,又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那样静静地坐着。

鱼沫有些没耐心了,“您不救我也好,可要帮我看着周围。祭酒大人说山中有猛兽,万一掉下来一只,我怕它不愿我跟它做伴。” 如果真是那样,也算是史上最狼狈的“难兄难弟”了。

穆棠指头轻抚下颌道:“不会的。这么大的洞口,即使不长脑子的野兽都会避开的。”

在下面待着无聊,鱼沫问道: “四殿下,您既然不愿救我,为什么不回营地呢?”

穆棠以审视的眼神看她,饶有兴致道:“我等着看你怎么爬上来。”

……鱼沫心想就凭你坐在那儿我就不会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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