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坐在一条小河边,靠在一棵畸形的树边,在纸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两个字:遗书。
李月在河边想了好久好久要怎样写,才能不显得幼稚,才能使她的跳河自杀能让人更在意一些。
那要怎么说呢,我要写出杜康吗?我要写妈妈总是看我前面吗?我要写出老师打了我吗?就没有震撼一点的事情可以写了吗?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破事,没理由啊。李月想着想着,就趴在河边一棵树旁睡着了。
在梦里她还在纠结,这封遗书到底要怎么写……
我听到你说再见
■ 黄烨
小时候总住奶奶家,奶奶家隔壁是一家姓顾的三兄弟。三个人后来各自娶了三个不同的女人,生了三个姓顾的男孩。这是奶奶口中故事的开始。
那些在奶奶家度过的暑假,因为极少的作业和晃眼的阳光而显得格外冗长,小顾三兄弟的到来成了这些夏日的一抹异色。
大禹哥是小顾三兄弟中最大的一个。他开始来我家窜门的时候我才上小学不久。大禹哥的母亲是个杀鸡的女人。每天早上总可以看到一柱烟雾,混着被开水烫过的家禽味道,从他家旁边低矮的平房里升腾而起,接着是他家那条大黑狼狗的叫声,炫耀一般地宣告着又一批生灵的死亡。
我见过大禹哥的妈妈,在菜市场。妈妈牵着我的手,在大禹哥家的摊子前面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沾满鲜血的菜刀随着大禹哥妈妈强壮的手臂挥舞有节奏地落下,震得砧板哐哐作响。她两条粗壮的辫子在高耸的胸前不断摆动,不时有杂碎溅落在她那件起球了的红毛衣上。
付账的时候她随手抓过几个鸡胗装进袋子,大声地和我妈说:"拿回去吧,今天早上刚宰的!"
大禹哥的妈妈见到我总是又搂又抱,弄得我一声鸡骚味,但大禹哥哥不同,我偷偷站在他背后,凑近了鼻尖闻他的运动衫,那上面只有淡淡的植物混着盐粒的味道。
大禹哥时常端着一碗饭走到我奶奶家,饭上面总搭着几块鸡块。大禹哥随意地坐上我们的饭桌,和我哥开始闲聊,从昨天晚上的动画片一直谈到学校里的女生。大禹哥说着,突然看着我说:"感觉叶子出生还是不久前的事,怎么一下就长这么漂亮了呀!"他那故意模仿大人的口气让幼时的我羞愧不已,仿佛看到穿着开裆裤的我在他的面前不知遮掩地奔跑。
大禹哥初中毕业后因为成绩不好而要被送去远方读书,具体是军校还是体校我分不真切了,总之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极远的地方。暑假的最后一天他照例来找我哥哥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快,明天就要走了。"他陡然伤感的语气使我不禁泪流满面。
他走后我给他写过信,那是在从哥哥那得知大禹哥病倒了的事之后。我翻箱倒柜找出大禹哥临走前送给我的一颗奶糖,就着字迹拙劣的信央求哥哥寄给远方的大禹哥。不久后大禹哥来信,写满"汗水"、"服从"字眼的红色信纸把我的两颊刺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