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也是抱着一动不动,也一句话都没有说。李慧君的哭声也越来越小了,旁边看戏的人看着地上两个静止的人觉得这部戏已经没有发展的空间了,已经到尾声了,便慢慢地散开了。李慧君抬起头的时候旁边的人群已经全部散开了,只有一个女人在抱着她,她看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在看着她。小小曾经说过,她这辈子恨过很多人,但是她最恨的是一个叫冯小萍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就叫冯小萍,就是让小小恨了一辈子的人。其实小小恨这个女人,同时又恨不起来,因为这个世界只有两个人是对她最好的,一个是她的母亲,另一个便就是冯小萍了,她一直都叫她萍姨。
那天早上,满脸眼泪的李慧君突然产生了一种和别人说她的故事的欲望,而冯小萍就是她倾诉的对象。她和冯小萍说起了她的婚姻,说起她老公的意外死亡,说起她婆婆的中风以及死亡,说起小小,说起母女在村里被鄙视被欺负,说起昨天在饺子店的上当,说起和小小在亭子上寒冷的夜晚。冯小萍听着眼泪都出来了:"姐,我以为我是最可怜的人了,我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助的人了,可是我现在才知道,并不是,你比我还苦,还苦到有苦说不出来的地步。"说着两个女人又抱在一起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冯小萍抽泣着说:"姐,我一定会帮你的,你过去我那里住,我一个人。"李慧君哭得更厉害了:"我怎么能麻烦你呢?
"姐,你别和我客套,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也和你一样,那时候我多希望有一个人能帮帮我啊!"
小小终于和母亲李慧君找到了一个睡觉的地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起码有了一个可以容身的角落。那里叫红花旅店,很庸俗的店名,冯小萍的住处,在县城的城北地区。其实后来小小才知道,红花旅店和其他旅店不一样的。那个旅馆说白了就是一个色情场所,老板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光头男人,背有点驼,开的红花旅馆都是给一些女人长期住宿和一些男人借宿的,向双方收取住宿费,然后安排房间,其他事情他出一概不管。
而冯小萍就是在这个旅店住宿做生意的,专门接待从各个方向到来的男人。她也是前两年来到这个城市的,出生在乡下的一户穷苦农民家庭里,一家九个兄弟姐妹,而自己是最大的。后来父亲得病了,卧床不起。究竟是什么病也不知道的,因为连去检查的钱都没有。作为大女儿,她主动出来打工,却处处碰壁,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又上了别人的当,被一个骗子卖到了一个DJ舞厅里当小姐。
一开始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就习惯了,习惯了各种各样的男人,习惯男人各种各样的淫荡表情,习惯了摸她的亲她的压她的那些男人,就在舞厅里做了下来。但后来得罪了大姐大,被赶了出来,还把她一年多存下来的钱给没收了。后来她听说了红花旅店,便开始在红花旅店住了下来,用自己的身体去交换那些坑脏而没有重量的钞票。她告诉自己,赚够父亲治病的钱了,就回去,把父亲的病治好了,一家人在乡下种地,吃野菜加稀饭,和父亲闹小脾气,和妹妹吵嘴,和弟弟在村里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和母亲相互剪分叉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