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她的城(2)

哪里知道逢春蛮认真的。她老实地答:“我不是开玩笑。”

蜜姐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和你老公赌气还不是开玩笑?”

逢春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赌气?”

蜜姐只是不屑地把眉梢一挑,就算回答了。

逢春吭哧了一会儿,又老实地说:“好吧,我承认我是赌气,我就是想激激周源一个男人也太懒了!不过蜜姐,请你放心,你开店做生意,生意就是头等大事。只要你让我试试,我保证和其他人一样吃苦耐劳,尽全力做好!”

蜜姐把逢春这话一听,眉梢平了下来,瞅着逢春说:“咦--在这街上也算看着你长大,原以为是一没口没嘴闷葫芦女孩,想不到说话还蛮靠谱的。难怪那么多女孩追源源,源源却跑去追你。”

逢春只把脸一低,也没有个花言巧语。再看逢春穿着打扮,素面素颜,头发只隐约几缕麦色挑染,牛仔裤,黑毛衣,学生球鞋,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也就二十五六,很像在校女大学生。蜜姐从来都没有细看过逢春,这一定睛,觉得还是蛮顺眼的,心下也就允了。

既然允了,蜜姐是明人不说暗话,劈面就说:“逢春啊,那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啊!这一,擦鞋可比你想象的要低贱和苦累得多,思想准备得充分。这二,咱是开店铺做生意,不是尽义务,你眼水要放亮,快手快脚,石头缝里也给我挤点水出来,还不许出去街坊邻里多嘴多舌。就两条,能接受呢,你就先试三天。受不了,现在就请回。”

逢春即刻就答:“我接受!”

三天过去了。又一星期过去了。蜜姐更看出逢春这小女子不是一般的乖,是真乖。凭她身份,硬是就在家门口,熟人熟眼地看着给别人擦皮鞋。虽说赌一时之气,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街坊邻居都震惊,都要找各种借口来店里瞅瞅。周源家老人的脸,顿时就被人家打了耳光一般,出出进进再也不得自在。逢春倒说话算话,真敢放下面子,硬撑着做了下来。说逢春真乖,是她不似现在一般女子,只嘴头子上抹点蜜,眼头子放点电。逢春眼睛不放电,目光平平的,像太阳温和的大晴日,却这晴日里有眼水明亮,四周动静都映在她心里。那些档次高一些的鞋,几个擦鞋女做三五年了还是畏惧,到底是农村女人,进城十年八载也对皮鞋没个把握。逢春就会主动迎上去把活接下来。一般皮鞋,逢春打理得飞快,就两三分钟:掸灰,上油,抛光。给钱。走人。她懂得现在快节奏是两厢愿意。顾客进店只顾一坐,脚只顾一跷,拿出手机只顾发短信,擦鞋女只顾擦鞋就是,眨眼之间就“扮靓了人的第二张脸”。有的擦鞋女还对顾客说“拜拜”,逢春看人,许多人她连“拜拜”都免了。这使蜜姐更加赞赏,本来嘛,擦皮鞋是多大一点生意,无须自作多情。利利索索做自己的活,眼皮都不撩起,逢春擦鞋,还擦得出来一份自己的冷艳。看来三百六十行,确实行行出状元。世上真没有下贱的事,只有下贱的人。

只因逢春是这般真乖,又几分憨气。蜜姐就逐渐生出了心疼来。当初其实蜜姐与逢春两人心里都有数,都以为逢春也就是做个十天半月,最多个把月吧,周源就是再不情愿求和,老人的压力周源也扛不住,也会过来死乞白赖接走逢春。可是!居然!周源一直都不露面。逢春呢,居然就一直硬扛着,坚持了三个多月还在坚持,搞得自己真像是一个擦鞋女了。逢春竟也不怨天尤人,也不咒骂责怪周源,一赌气就往死里吃苦,蜜姐还真没有见过。

“我信了这两个人的邪!”--蜜姐暗说。蜜姐又只好独自暗暗地痛骂周源:“他妈的这个臭小子!明摆着老婆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还不赶紧来接走她!赌气几天也就罢了,还装不知道,把这种窝心苦自己老婆吃,算什么男人?”

蜜姐实在不能不骂周源了,其实早在逢春来的第一个星期,蜜姐就给周源发了短信。周源竟然一直没有回音。如果宋江涛活着,这种离谱的事情,看周源他敢?宋江涛不在世了,蜜姐也总还是联保里的一辈老大,还是有自己派头的,周源现在也太没大没小了,去他妈的!蜜姐一愤怒,懒得去计较周源了。她也就任逢春做下去了。不管别人怎么小看蜜姐擦鞋店,蜜姐自己还是非常昂首挺胸做生意的。逢春一个大学生出身就不可以擦鞋了?人家北大清华毕业生当街卖猪肉的也有呢。周源竟是这么臭不懂事,那就活该他们家老人脸面受不了!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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