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虽然我的确是完成了告别少女的仪式,但是对于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却如失忆一般什么也记不清楚。
让我先来想一想,我与顾延在一起的那些年。
那些,我生命的锦缎中,最为鲜艳而光亮,明媚如同艳阳的过往。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十三岁,读初中二年级。
那时候的我虽然早熟,却没有早慧。所以我喜欢顾延,只能用最笨的方式,默默地把那份年少时第一次的悸动埋在心里。
而那时的顾延,在远阳中学,已经是一个颇具偶像气质的男生。
造物主就是如此不公,给他一副精雕细琢的皮囊尚且不够,又赐他高人一等的智慧与品格。这样一来,这个叫顾延的男生就在一群十四五岁的豆芽菜里面显得那样与众不同,惹人注目。
而我,就是最最浅薄的大众一员,被他的优秀毫无悬念地吸引。从此,他在我心中升华为不可替代的存在,恰对了我的胃口。
可悲的是那时候的我,绝对算不上是“豆蔻年华”,顶多处于一种尚待发育的“豆芽年华”。
在操场上扬着求知的面孔听校长讲话,就连夏文静已经开始发育的胸部也完全不能勾起我的嫉妒之心。
那一天是星期三,新学期开学第一天。阳光不够充足,粘稠的风无力地在浩大队形中穿梭。
直到顾延出现,致辞,欢迎新生的同时感谢三年级学姐学长的指教与关怀。
那时候人群里已经传来细微的骚动,夏文静小声地对我说,他就是顾延,你看他帅不?
我便伸长了脖子瞧,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平静的眉眼,毛茸茸的头发。
他从演讲台上走下,站在升旗手队伍的最前面,伴随着庄严肃穆的国歌,踏着器宇轩昂的正步,踏上了升旗台。
那一天的顾延,灿若星芒的眼睛凝视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专注得让人心生肃穆。
那一天的阮陶,站在渐渐清朗的浩瀚蓝天下,看着既美好又遥远的顾延,只一眼,就再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我说,夏文静,我好像一见钟情了。
夏文静说,他已经被一见钟情无数次了,不差你一个。
我说,那怎么办,我要是不嫁给他我就会死!
夏文静没来得及说话,我就被教导主任拎着耳朵训斥,你,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庄严肃穆的时候一个人窃窃私语些什么!?
当时的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鬼见愁,被她盯上的猎物轻则心灵受创,重则精神崩溃。
我就被她以一种及其尴尬的姿势拉到主席台前,广播里正在唱着国歌的尾声部分“前进、前进、前进进--”,整个世界就那么安静下来。
离我五米之遥的地方,就是升旗台,那是当时我与顾延最近的距离。
我扭头看向顾延,他的表情淡淡,带着与生俱来的骄傲,那种骄傲是与平庸划清界限的分割线,少一分则阴柔,多一分则做作。
教导主任见我走神,分外气愤,敲一下我的头,问我,冥顽不灵!你叫什么名字!?
旷远清冷的操场上,所有人都牟足了精神看我的笑话,因此格外寂静。阳光透过云层一点点渗透而下,我看着顾延,眼睛里徒然亮起狡黠的光影,天知道那时候的我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聪明,当下便意识到这是让顾延认识我的唯一机会。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特别严肃认真地朗声道,报告主任,我叫阮陶!
上帝啊。
我喊得那么卖力,顾延到底听没听到啊?
在教导主任怒火攻心的斜视下,我忐忑地看向顾延,他看着我,眼神柔和,嘴角展开一抹淡淡的笑。
就是那个笑容。
恍若惊鸿。
在我小小的世界里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注定了再也无法遗忘。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很多年以后,我会遇到一个叫赵小仙的女孩子,她像极了十三岁那一年的我,一样的天真执着,一样的义无反顾,眉眼之间都透着一股子倔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