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储蓄”之惑(2)

其实我想要进一步阐述的观点是,从储蓄形成到用掉,再到下一期储蓄的形成,应该作为一个完整的循环来看,不可分割。在以上储蓄形成的完整线索中,只有正确理解从投资到要素分配的过程,我们才能把握当下中国高储蓄的精要以及未来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而这个过程又取决于该经济体既有的增长路径和模式。

“高储蓄必然高投资”,我认为这是为强化投资主导的合理性所作的注释。当然高储蓄意味着资金的价格相对低廉,会刺激投资,但我们更应该看到这个表象的背后。一个政府和国有企业部门几乎垄断性地掌握了经济增长所需的几乎全部要素和资源的国家,只要其愿意,在理论上就可以通过将要素及资源价格降至最低来支持投资的扩张。从这个意义上讲,关键还是要看高储蓄掌控在谁的手中。如果政府和国有企业部门剩余了越来越多的钱,就只能做投资,形成产能。同时他们还垄断了资源配置中枢(金融),因此可以最大限度地压制家庭部门的储蓄所得,获取最大的投资收益。

“高投资必然高储蓄”,这似乎倒是“必然”的。投资的经济原理决定了国民收入的初次分配必然偏向于政府和资本(要素)的实际掌控者,这是经济规律。如果没有有效的二次分配调节,劳动报酬和居民储蓄所占份额会越来越萎缩,劳动报酬占比会持续下降。从1996~2007年,中国的劳动者报酬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下降至;中国的资本收入占比持续上升,企业营业盈余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从上升至;政府预算内财政收入占国内生产总值比重从%上升至%,若加上预算外收入、政府土地出让收入以及中央和地方国有企业每年的未分配利润,政府的大预算收入几乎占到了国民收入的30%。

所以我们看到,中国政府和企业的高储蓄促成了高投资,而高投资反过来又进一步推高了政府和企业的储蓄。于是,国内家庭形成的购买力越来越消费不掉投资形成的产能,就只能卖到国外去,变成顺差。投资的经济必然走向出口的经济。中国经常账户顺差由2001年的174亿美元上升至2008年的4 400亿美元,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也由上升至10%。周而复始,直至有一天外部需求真的垮了,这个循环就彻底结束了。

期望进一步加大投资,以消化前一期已经不能被出口吸收掉的储蓄,强行重续这个循环,那么投资带来的下一期的新增储蓄怎么办?这不是意味着我们未来需要用更多的外需或者投资来吸收吗?

如此,中国人自己给自己造了一条高储蓄的“悬河”,如果这样走下去,中国的储蓄率还会越来越高,而消费率也还会越来越低。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讲,使中国的高储蓄率回归正常的关键在于初次分配,而这取决于经济增长模式的转变。既有的政府主导的依赖投资和出口的增长路径被进一步证明为近十年中国高储蓄率开始快速增长的根源。中国的产业呈现出超重化工业化和资本密集化方向发展的趋势(中国目前工业化率达43%,远高于其他国家完成工业化时的水平,其中重化工业占整个工业比重不断上升至70%以上),这必然使得国民收入的初次分配越来越偏向于政府和资本,劳动报酬和居民储蓄所占份额越来越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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