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上殿来,问:“皇上叫我不知何事?”
朱元璋拍了拍案上的一沓纸叫他拿去看看,那是刘伯温的奏疏。胡惟庸拿起来翻了翻,说:“他想回青田老家去养老?”
朱元璋说:“是啊,他连上三疏了。”
胡惟庸试探地问:“皇上舍得吗?”
朱元璋说:“他不在朕跟前,朕会很寂寞的,他有时和朕相左,但唯有他敢直言,也纠正了朕许多失误。不过,他比李善长还大两岁。”
听话听音,前面倒像舍不得放,后一句“比李善长大两岁”就露了端倪,胡惟庸再不表态不行了,便道:“是啊,比起李善长来,他也早该回家了,不然李善长也会不满意。皇上何不顺水推舟成全了他?”
朱元璋斜了胡惟庸一眼:“你这么希望他走?”
胡惟庸说刘基倒不妨害他什么。但这人倚老卖老,常使皇上难堪,他这么一说,球又踢了回去,而且祭起了为皇上分忧的旗号。
朱元璋说,他已命楚方玉做尚宫女史,协助马秀英掌控后宫了,这也不辱没了她的学问了。胡惟庸早知朱元璋之心,便说,当年他向皇上荐的两个绝代佳人中,第一个就是楚方玉,到手的人,做什么女官,“直接封个贵妃,不是一样辅助皇后主持后宫吗?”
朱元璋笑了笑,说那样不好,似乎有辱斯文。
此时度日如年的楚方玉只能把怨恨寄托在琴声里。这天达兰经过尚宫府,故意放缓脚步,她有意想见识见识这个令朱元璋神魂颠倒的美人,一半是好奇,一半是醋意。两个宫女迎出来,另一个赶快进去报信。楚方玉已停止了抚琴,愣愣地望着门口笑吟吟的达兰。
达兰说:“你不认识我,我可听李醒芳不止一次地提到你,果然是丰神秀逸呀,难怪皇上对你这样痴情,一定要金屋藏娇。”
楚方玉也猜到她是谁了:“你想必是真妃娘娘了。”
达兰自己坐下,毫不讳言,说自己如今是大明王朝的真妃,从前是大汉国的达皇后,和楚方玉一样,不是正大光明入宫的。
楚方玉很不喜欢她,就说:“我并没入宫。你有事吗?”
达兰道:“没事就不能走动走动吗?其实你不用防备我,关上门,这里只有两个女人,两个受害的女人。”楚方玉不愿深谈。
达兰说:“暗无天日的日子又开始了,你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这冷冰冰的后宫里,只有我一个人可做你的知己,现在你不会信,日后就品出来了。”达兰等于丢下了一个谜,风摆杨柳般走了。
楚方玉咀嚼着她的话,觉得她并不是个坏人,她说关上门这里只有两个受害的女人,难道不是吗?说不定她有一颗善良的心,说不定她能帮自己逃出虎口,干吗要把人拒之千里呢?
过了一天,楚方玉得到了达兰的馈赠,她派小太监给楚方玉送来不少吃的、用的,还有一束鲜花,是有刺的玫瑰。
来而不往非礼也,有了去致谢的由头,楚方玉决定回访仁和宫。
楚方玉带着宫女向仁和宫走来,一个小太监在院门口挡驾说:“娘娘正在洗浴,不见客。”楚方玉一看,浴房里真的有大团大团的雾气冒出来。楚方玉故意大声说:“告诉你们主子,我回头再来打扰。”里面的达兰显然听到了,问:“是谁呀?”
小太监答:“是新进宫的女史楚大人。”
达兰说:“请客人留步,我洗好了,马上出来,先请客人到厅里坐。”小太监便说了句“大人请”,自己在前面引路。
楚方玉刚落座,达兰就出来了,头发是湿的,披散在肩后面,衣衫也不整。她说:“对不起了,女史,我这可是大不恭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