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时辰后,一艘同样挂有“徐”字的豪华大船渐渐靠岸,张定边等人上前迎接。徐寿辉在众侍从簇拥下走下船来,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张定边:“汉王约我见面,他人在哪里?”
张定边用手一指:“你看,他在那。”
徐寿辉扭头顺他手指方向望去,这时有四个武士出其不意地冲上来,抡起大铁锤,几下子就把徐寿辉打得脑浆迸裂,倒在了地上。徐寿辉的侍从有试图反抗的,也立刻遭了毒手。
张必先杀气腾腾地对众人说:“大家不要动,我奉上天之命,只诛杀首逆徐寿辉,与他人无关。”
这时在五通庙前竖起了早已准备好的黄龙旗,大书“陈”字,顿时响起一片欢呼声。五通庙本不是香火很盛的庙宇,但这一天却是人声鼎沸。陈友谅亲自来看布置登基大典的地方。张必先说:“在五通庙举行登基大典,无论如何匆忙了些,在安庆、武昌也会好些。”
陈友谅却坚信测卦人的话,认为五通最为吉利,“五通,可说是金木水火土的五行,五通,也可说是直贯东西南北中,五通庙,这是天赐的登基地。”
张定边说:“既然我主认为吉利,再好不过了,早登基早发号施令,早定天下。”
张必先说:“只是太匆促,礼仪,规章都来不及草拟。”
“事后再补。”陈友谅心急火燎地说,“有皇帝,有丞相、太尉,有皇后、太子就齐了。”他随口封张必先当丞相,张定边为太尉,邹普胜为太师,“别的官一时想不全,过几天再封。”
张定边与张必先瞬间便位极人臣,他们拜谢道:“谢皇帝大恩!”
陈友谅笑道:“今天还不是皇帝呢,四天后才是黄道吉日呀!”
张必先问:“皇后还在沔阳老家吧,接,已来不及了,先封吧。”
陈友谅听了皱眉不语。张定边说:“我主是不是有意封达兰王妃为后啊?”陈友谅怒道:“达兰王妃不行吗?何必非封那个黄脸婆?”
“行,当然行。”张必先见风使舵,试探着问:“只是皇上的元配长子陈理已经快成年了,你立不立他为太子?”
“立他为太子可以,”陈友谅语气肯定地说,“皇后断然不能是他娘,她还在家侍奉公婆呢,懂得怎样当皇后?”
采石矶的皇帝行宫就在五通庙的配殿,达兰很不乐意与那些残肢断臂、裸露着黄泥稻草的泥像为伍,她想见李醒芳,打发难捱的时光。
李醒芳是风流蕴藉的江南书生,因画技超群,曾多次给达兰画像。
达兰提议道:“皇帝登基,怎么能没有画像呢?我们把李醒芳找来吧。”陈友谅采纳了她的建议。几经周折,李醒芳来到了五通庙。
陈友谅在正殿里与丞相、太尉们忙着大典的礼仪安排,达兰便要李醒芳为她画一张弹琵琶的像。
李醒芳答应后,很随意地问:“听说你家汉王要称帝当皇上了?”
达兰点了点头,说:“明天是正日子。”
“以后再见你就不容易了,你是娘娘了,宫禁森严,不知有多少宫女、太监簇拥着。”李醒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达兰看了他一眼,说:“我本意并不希望过这种日子。陈友谅对我挺真心的,他有元配夫人,却越过她封我为后,大臣们纷纷起来反对,可陈友谅把他们都骂了回去,还说再有敢谏的,他就要开杀戒了。”
李醒芳说:“那我得祝贺娘娘了。”达兰显得有几分悒郁,道:“过去听人说宫里很闷,不能自由出入,真若那样,不如不当皇后。”
李醒芳的话里含有几分讥刺意味,他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母仪天下的皇后,岂是一般人所能企及的?”
“那今后你进宫画画也不容易了吗?”
“我不能一辈子给娘娘作画呀,我总该干点什么呀。”
“画画多给你银子就是了嘛。”
“你也要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对不起,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若真的不能常来见我,我更寂寞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你是他唯一准许我见的男子,这都因为你会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