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所有其他人口的3/5”?“所有其他人口”,指的不是别的,就是黑人。黑人不算一个人,只算“3/5”的人,这又是哪门子的“人生而平等”?
杰斐逊:哦。
上帝李:现在,你明白了你们美国的毛病所在了吧?你们的“美国例外”,其实是例外的伪君子,你们满口仁义道德,其实干下的,却是例外的令人作呕。古今霸权的国家多了,但是call a spade a spade,大家都承认spade是铲子,甚至说是纸牌中的黑桃(黑心),但它绝不是纸牌中的红心(heart),黑心就是黑心,不是红心。如今你们美国却美化自己的心是红的,我们忍不住觉得,你们又欺负世人又欺骗世人、又打他又骗他。打他还算真小人,骗他就是伪君子了。也许一时世人打不过你,却无论如何要不受你骗,要拆穿你、拆穿你这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你们美国!你们的“人生而平等”,不论肤色,原来是在床上的。
杰斐逊:请注意我们在1791年通过的10条宪法修正案。
上帝李:那又怎样,是谁享受到了?只是美国白人男子。女人有吗?没有。印第安人有吗?没有。黑人有吗?没有。黑人是奴隶,印第安人连做奴隶都不要呢。
杰斐逊:奴隶现象的确使我们蒙羞,但看美国,也请看我们用和平手段做的事。
上帝李:比如说?
杰斐逊:比如说我向拿破仑(Napoléon)买的地。
上帝李:白种人在美国领土的取得,从以24元的对价骗取曼哈顿开始,就是一连串的卑鄙,在巧取豪夺了印第安人的土地后,形式上,也有花钱买的部分,你向拿破仑买路易斯安那,这块210万平方公里的地方,面积相当于美国原有的13州,值得一买。但这块地是拿破仑从西班牙骗来的,颇有销赃的味道,所以这是一笔有黑吃黑意味的买卖。1803年11月30日,拿破仑取得路易斯安那,三个星期后,12月20日,就给了美国,销赃之速,可见双方鬼胎,你举的例子,背后实在见不得人。我感到好奇的是,美国土地本来是印第安人的,你们据为己有,可有花了一块钱吗?
杰斐逊:(摇头,苦笑)我想没有。
上帝李:你们连荷兰人都不如呢。荷兰人骗到纽约曼哈顿,还花了24元呢。我看你们不如荷兰人吧。
杰斐逊:(摇头,苦笑)我想不如。
上帝李:除了以国家立场搞土地外,你们新贵族搞土地,也绝不手软。
杰斐逊:新贵族?
上帝李:所谓美国革命,不是你们新贵族搞出来的吗?你们这些开国元勋们,你们都是地主阶级、富翁阶级吧?你使我想起那部《末日审判书》(Domesday Book),那部诺曼征服时期英国的土地清册,一笔笔记录英国土地怎样被贵族瓜分。你们美国以为自己革命了,其实你们依旧是西半球的贵族统治(aristocracy),什么of the people,什么by the people,都是好笑的,说说看,你有多少土地?多少奴隶?
杰斐逊:(苦笑。)
上帝李:我看过你全部的言论,也检查过你全部的历史。你最使我惊异的是你的双重人格。我好奇怪你的双重人格是怎么调适的。1781年,你在《弗吉尼亚笔记》(Notes on Virginia)中写着:允许一半的公民,践踏另一半的权利,前者则为暴君,后者则为敌人。你说的这种现象,就该发生在你家里吧?你不觉得你人格分裂吗?
杰斐逊:如果我们肯反省,我们就会分裂。所以,为了避免分裂,我们有时要忘掉自己的话。
上帝李:看来忘掉还不够吧,你还得以“暴君”身份,同“敌人”上床吧?
杰斐逊:上帝李是指?
上帝李:我指你跟你的黑人奴隶上床的事。
杰斐逊:(窘)私人历史的事,我奇怪200年后还提出来,广为宣扬。
上帝李:这不是单纯的私人历史故事吧?从1789年到1805年,你这位黑人奴隶共为你生了七个小孩,三女四男,其中两个夭折了。剩下五个,你承诺他们长大后可以不做奴隶,放他们自由。接着就是一团迷雾,仿佛家中出现了失踪人口,记录上有两个明确写出是“逃走的”,你很宽大,没有登报捉拿他们,而登报捉拿的手法,本是你的惯技。更奇怪的,在1789年后,记录上消失了你那黑人奴隶的名字,1789年你37岁,而你活到83岁,漫长的记录中,你的白人子女是六个,一男五女,但其他五个黑人子女却不见了,连同他们的母亲,都从记录中消失了。直到20世纪,才出现你的黑白两代后人相聚的画面。那时候,黑人已经自由了,后代的相聚成了佳话。你的例子太特殊了,它呈现了太多太多有颜色的挣扎、太多太多的悲欢离合,当然也呈现了太多太多的矛盾、真情与伪善。1792年5月16日,你写信给华盛顿,你说:“迟来总比错误要好(Delay is preferable to error.)。”
在你所谓的单纯的私人历史故事里,可想到“迟来”竟成为一种“正确”了?
杰斐逊:我自己的后代、黑白后代,在200年后大会合了,我真的想不到。
上帝李:媒体上可吵得沸沸扬扬呢。你说你宁要报纸,不要别的,你去看报吧。退庭(槌一敲,起立)。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