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制(2)

李冰说:“我是大学时和杨楚生认识的,当时他在学校是个风云人物,各方面都很出色。年轻女孩子嘛,总是会被这些外在的事情所迷惑,因此心里就很喜欢跟他在一起。后来渐渐的彼此就有了好感,但是谁也没有说破。然后毕业了,他分到一个偏远的乡村当老师,我分到市里的医院,但一直没断联系,再后来他就调过来了。其实结婚的时候我对他并不是很了解。”

“你们那个时候可能没有多少自由恋爱的空间。”

“是啊,那是七几年吧。结了婚之后的头三年我们没要孩子,因为彼此都想先干点事业。为此还遭到过好多人的误解。”

“误解?”

李冰的脸上露出回味的微笑:“结婚第三年春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回他们家,我婆婆背着人问我:你身体好吗?我说很好啊,她又问:楚生的身体也还好吧?我说也很好啊。当时没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好明说。只是后来想一想才明白,老太太以为我们俩其中一个有毛病,所以才没有孩子。”

陶曼忍不住笑了起来:“哎呀别提了,我们还不是一样。跟赵江平回家的时候每回我婆婆都问我有喜了吗?弄得我别扭得要命。这些事跟她们解释不通的。她们认为生孩子不会影响任何事情,但是我们却想对孩子负责一点,所以这事必须慎重。”

李冰笑:“倒不是因为这个。因为我们结婚的时候刚大学毕业没几年,也就二十五六岁,所以觉得马上要孩子太早了。”

陶曼点头:“那倒是。我们都三十出头了才要的孩子。”

李冰感慨地又叹了一口气:“现在想想,那几年应该是我这一生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后来有了孩子,再加上工作,生活就完全变了。我是个事业心比较强的人,可能正因为如此,忽视了家庭生活质量,才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

“发生什么了?”

“所以说,在你的事业和你的家庭产生冲突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太任性,你千万不要以为什么东西你已经拥有了,它就永远都是你的了。尤其是……你结婚几年?”

“快八年了。”

“尤其是你这样的年龄和婚龄。太容易出问题。”

“到底怎么了?”

“我被人插足了。”

陶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冰想了一下:“也是我跟你差不多大的时候,那一年是我们结婚第十个年头。他出国做课题,去了大约一年时间。回来后人就变了。后来我才知道,他在外面跟我们以前的一个女同学好上了。”

“他去了哪个国家呀?”

“瑞典。”

“哦?”陶曼的心不由一动。

“我很生气。但事后想想,也能理解他。他一个人在国外,没亲没故,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日常生活孤单寂寞。那时候通信也没现在这么方便。他要给我打个电话,我都得到很远的地方去接。所以最后发生了这样的事,可能也是在所难免的。思前想后,我决定原谅他。可是我理智上能原谅他,情感上却受了很大的伤害,又常常不自觉地拿话敲打他、折腾他。一段时间我们俩都觉得痛苦死了。”

“女人是情感的动物,您也没错。换了谁也控制不住。”

“后来闹到分居了,然后又离婚了。”

“唉,太可惜了!不过要是换了我,可能我也会离婚的。我总觉得,爱情,应该要纯洁一点的。”

听了陶曼这话,李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就是未经过的人在信口开河了。爱情固然要纯洁一点,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久了,整天柴米油盐的,还有多少爱情呢?爱情是恋爱和新婚时期的专利品,真的居家过日,落在你头上的大部分都是亲情和责任。所以——但愿你永远也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千万不要以为离婚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陶曼笑了:“我不会的。我们俩还行。”

女人常常为分享秘密而成就友情。李冰对家事的诉说,一下拉近了陶曼和她的距离,两个人不象上下级,倒象是一对忘年好友了。陶曼邀请李冰到家里来玩,还特意做了几样拿手好菜来招待。

李冰是个冷漠的人,生活里没什么朋友,陶曼一邀,心里也很感动,就买了水果来了。进了陶曼家,她一下就被这个家里浑厚的家庭气氛打动了。窗明几净、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的开心照片、飘窗上摆着生趣盎然的盆栽、阳台上晾着一家三口的衣物,这情景要多温馨有多温馨,李冰感慨地说:“你家真幸福。能这样维持下去就是完美一生了,考研干什么?”

李冰的一句话,彻底打消了陶曼在事业上的进取心。她想,与其分心在事业上,不如一心一意把这个家照顾好,要是像李主任那样事业有成却家庭不幸,那就得不偿失了。她并没有辩证地再想一想,如果事业无成而又家庭不幸,那该怎么办?

所有遭背叛的人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另一半会是那种人,她(他)总是会心存侥幸地想,这个人是我睁大眼睛千挑万选来的,别拿一般人的行为来套他,他心里肯定只有我一个人,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而实际上此时此刻,他的丈夫心猿意马,脑子里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但所幸赵江平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的教养不容他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虽然对李南薇动了心,他却一直克制得很成功。

如果赵江平不克制,他和李南薇之间很大程度上会发生一夜情,也或者是两夜,那要视他们在瑞典的行程而定。一夜情之后,或许在一定时间内,彼此还会有吸引,然后偷情,总之在赵江平心中绝不会产生像当初跟陶曼在一起时的那种感情。再然后这段婚外情就会不了了之,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但问题是,他克制了,他的克制,无意中为这段畸形恋情的发展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因为他的克制,他在李南薇心中的份量加重,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南薇有意无意地,把如同一粒砂般硌得她难受赵江平,硬是在心中磨合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珍珠。

那究竟是不是她的珍珠,她倒不见得真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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