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坡上的男子得意地笑了,他一笑,他的身体就好像发出许多重影,闪闪烁烁的,愈加不真切。就好像他并非真实存在的,而仅仅是一个幻觉,一个幻影。
就在整座城池即将覆灭的那一瞬,男子突然消失了,空荡荡的斜坡,一瞬间沉沦,然后,白萱衣就那么沉沉地,沉沉地掉进了深渊般的裂缝。
“我不要死……”白萱衣大叫起来,双手乱挥。紧紧闭着的眼睛,想睁开却睁不开。她感觉自己还在下沉,下坠,失重的感觉,就像遭厉鬼缠身,突然,眼前又是一道白光。
她眼睛睁开了,还是在慈冥殿,没有什么天崩地裂的陌生城池,也没有呼天抢地的凄凉百姓,更没有那么冷漠得像一尊雕像般的诡异男子。
一切都是幻觉。
是飞鸾流仙镜给白萱衣的幻觉。
白萱衣浑身已被冷汗浸湿。眼角含泪,心有余悸——难道刚才看见的,就是自己的未来,会遭遇那样一场旷世的浩劫?
人间要毁灭了?
这句话始终在脑海里盘旋着,挥之不去。白萱衣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试图窥探所谓的预言。预言可以成真吗?那个神秘的男子又是谁?
疑惑,恐惧,铺天盖地。
白萱衣颓然地在石案边上坐下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嘀咕道:“镜子啊镜子,就算我跟你有缘,你也不用跟我开这样的玩笑吧。”说着,无奈地扭头看了看旁边的飞鸾流仙镜。可是,哪里还有镜子?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镜架。
镜子落在地上裂开了。光洁白皙的镜面,出现一道弯曲的裂痕。就像是生生地分割出阴阳两极来。
白萱衣慌了,想是她刚才被幻觉所困,意识蒙眬胡乱挣扎的时候将镜子打翻了。她战战兢兢地把镜子拾起来,捧在手里,一边急得直跳脚。怎么办呢?能用仙术使破镜重圆吗?白萱衣铆足了劲儿,可是,这办法显然行不通。
慈冥殿鸦雀无声。
静得就像一座废弃的皇陵。
之前还守在门口精神奕奕的侍卫们,这会儿已经被酒酿仙的琼浆灌得酩酊大醉,横七竖八倒在门口,相互之间抱着大腿呼哧呼哧地流口水。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飞鸾流仙镜被开启的时候散射的刺目白光。
只有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神。
一个恰好乘着祥云,在神殿上空四处溜达的神,看见了慈冥殿里那一闪即逝的诡异亮光——那就是九阙神君的独子,东陵焰。
飞鸾流仙镜制造的幻象,只属于白萱衣。所以,东陵焰无论看见白萱衣如何惊恐、哭泣、手足乱舞,他都不知道她究竟看见了什么。
只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这个小小的花仙可以开启神镜,但神镜碎了。
东陵焰吭哧一声从慈冥殿一尊金身罗汉的背后跳出来,“哦……你弄坏了飞鸾流仙镜。”这声音把白萱衣吓个半死,之前还在眼眶里勉强能控制得住的泪水,忽然之间滚落出来,啪嗒啪嗒掉在镜面上,转瞬就蒸发不留痕迹。
“焰……焰公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东陵焰负着手,昂头挺胸,一派教训人的势头,“你这话问的……这九阙神殿里一草一木都是我东陵家的财产,我去哪里,还用跟你解释吗?小花仙,你刚才是不是看镜子看得太入神了,所以没有发现我,你都看到什么了?”
天崩地裂?生灵涂炭?仇视的眼神,诡异的消失?
白萱衣守口如瓶。她不说:只说是一个噩梦,有些可怕,是自己胆小所以才会表现得过于激动。东陵焰将信将疑,再看看碎掉的飞鸾流仙镜,道:“这要怎么办?你可知镜子是九阙神族与耘国交好的信物,我父君早已经派人去送信,说会在三月初九这天,将这宝物赠予耘国的皇帝。而且,那个负责运送宝物的人,还是我呢,你看看你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