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我自己太过于敏感,但眼前的这个男人多少让我有些惧怕。因为在我的想象中,小姨的家应该是在一个环境优美的高档小区里,而绝对不会从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巷子里进去。
母亲似乎早就发现了这点,于是开始试探性地说起话来:“你认识杜月丽?她是住前面?”
“对啊,她家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男人镇定地回答。
“那她不是在开公司吗?” 母亲反问回去。
“公司?她是开公司的?呵呵……” 男人短促地一笑,停了下来。
就在男人停下来的时候,我的心在这时突然提到了嗓子眼,我甚至作好了准备去防范男人可能会有的一切举动。
但他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杜月丽,你姐来看你了。”
随后从前面那幢破败的旧租住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女人正在洗头,泡沫都没有冲就走了出来,扶着湿漉漉的头发到阳台上回应了一句,“什么?”
那一刻,等到女人抬头,小姨的声音和容貌几乎同时在我们面前出现。她看到我们三个人的时候愣在了阳台上,她眼神呆滞,甚至没有注意到头上的泡沫流到了身上。
[08]
昏暗的夜色逐渐吞噬了天空一角的最后一道晚霞,所有的矮楼都在暮色笼罩下显出黑色的剪影,看不清轮廓。甚至连楼顶那些晾晒的衣服,也逐渐分不清颜色。
那些破旧不堪的楼房在黑暗之下,倒不像是被隐匿了,反而更像展现出了它们的真实。
小姨一言不发地坐在破旧的竹席上,逼仄的房间小得仅能摆下一张床。墙上贴满了各种版本的报纸和一些不流行的海报,有些已经失去黏性而向外张开的部分不断地往外洒落灰尘。垂着头的小姨和之前在家时带着温和笑容的样子判若云泥,要不是看到她在床头仍挂着那两件回家时穿过的衣裳,我始终不敢相信面前会是小姨的家。
这时,她编造出的一切谎言,以及之前那些所有温暖而美好的笑容,乃至我们所寄托的一切,就在一瞬间崩塌,随后毫无声息。
就在这一刻,我们才突然发现,那些来之前的一切假想,都不复存在,包括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来到武汉的生存底线,也在这时显得渺茫。
就在我们为眼前破败的一切而感到绝望时,一阵催命鼓点般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死寂。
那是外面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她的一字一句,锐利得像是刀锋砍到砧板上,“杜月丽你个婊子洗个头发被水呛死了吗?!你不知道今晚还有多少客人等着你接待么!”
小姨猛地抬头的一瞬间,我分明看到她的眼神像溺水般被迅速剥去了生命。
CHAPTER 03
我们在世界的起点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