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清学贯古今,他曾经学过“麻衣神相”。因此,从徐道成一进门他就在暗暗地观察这个人。他发现,徐道成方脸阔口,浓眉锐目,狼一样的额头之
上有一道深深的玄针纹。从面相上看,此人威严有余,是武官之相。可他坐无坐相,此乃为官之大忌。官椅不靠,主他后事不良,为官一生下场可悲。中间一道悬针纹,此乃贪淫好色之相。
但这些话都是深藏在张子清的心中,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说出来的。看着他骄横的样子,张子清原来打算让厨房为他做一顿饭的想法取消了。他端了一下茶杯说道:“好啊!既然徐局长能够胸有成竹,以后地方治安就多多拜托了。老夫身体欠佳,本来应该留徐局长一叙,好在我们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看张子清端茶,这在晚清是送客的意思,虽然是民国,徐道成也明白其中的含义。而且,张子清也不隐瞒,直接告白于徐道成。徐道成心中有点惊讶,但他也是无奈,只好呷了一口茶水,然后向张子清告辞。
这次,张子清在县衙等待赵北川,早就有人告诉他赵北川被带进了警察局。张子清立刻派人拿着他的条子到警察局要人,这才迫使徐道成做出了放人的决定。
看赵北川走进县衙,张子清在后堂门前迎候。这让赵北川十分感动,他立刻拱手说道:“老公祖如此抬爱,北川实在是受之有愧。”
一天之内经历了这么多的事,赵北川的衣物不整,气色欠佳。张子清并不在意,他走上一步,抓住赵北川的手说道:“北川兄是我们抚松的士绅,也是县府收入的台柱子,理应受到重视。日本浪人在我们的土地上如此横行,我作为一县之长,心中愧疚啊!”
说话间,二人进到宽大阴冷的客厅。这时,赵北川才看清,屋子里早就坐着一个人。那人看到赵北川走进,急忙站起,双手一拱,满脸堆满笑容说道:“赵兄,别来无恙?”
那人身着一件湖蓝色马褂,头戴一顶瓜皮小帽,上面镶着一颗火红的珊瑚。本人白皮白面,非常干净。不是别人,正是关东参行的总掌柜钱南英。
这钱南英平常坐在吉林,抚松这儿是许春红给他打理生意。但只要是来,他肯定会找赵北川一叙。这次竟然在这里碰面,这自然让赵北川惊喜。他立刻拱手说道:“原来是南英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什么时候结识了我们抚松的老公祖?”
一连串的问题,钱南英一个也没回答。倒是张子清说道:“南英也是我的老朋友,他这次来得正好,和你是不期而遇。我有件事情,需要你也需要他,结果有阵风就将他吹来了。”说完这话,张子清哈哈大笑。
儒雅的张子清很少有此大笑,看来,钱南英的到来让他十分开心。
县衙的厨房已经为他们备好了一桌酒宴,张子清拽着他们一起来到花厅。花厅是个敞廊,坐在这里可以尽赏后花园中尚存的菊花。
县衙的厨子善解人意,他给客人们准备的是烧着木炭的火锅。在这秋风渐起的季节,沸腾的火锅是最好的膳食。酒也是当地最有力度的“东烧锅”。传说昔日的老罕王喝上这酒大睡三天,醒来后,派人封了这个烧锅。他说:此酒味香醇厚,入口之后让人不忍释杯。可此酒后劲悠长,不经意间,人们会贪杯多饮。因此而误事、误国,此酒断不可再产。
后来,有人改革了烧酒的工艺,“东烧锅”去掉了可以让人大睡三天的绵长后劲,保留了味香醇厚的口感。而清朝定都北京,纵观全国有更多的美酒佳酿,这里的禁制自然放松,“东烧锅”终于又重见天日。可“东烧锅”的主人从来不多产,每天只有五十斤的产量。这种定量生产的方法,使“东烧锅”更显珍贵。
张子清拽着赵北川和钱南英相继入座,那边自有下人倒上“东烧锅”。虽然是条敞廊,那酒香仍然扑鼻。赵北川慨然说道:“可惜这酒了,竟然成了东洋人的产业。要不是在县长这儿,还真喝不到这东烧锅了。”
张子清听了这话,心头也不免怅然若失。他话头一转说道:“今天,咱们赏菊饮酒,不谈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