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老徐抱着妞妞去换尿布。妞妞十分委屈,哇哇地哭。老徐一边跑一边说:“别哭了别哭了。听爸爸话,不然爸爸就不要你了。”话音未落,妞妞哭得更厉害了。
换完尿布,老徐又抱着妞妞晃了几百下,总算把她晃着了。老徐把妞妞轻轻放到小床里,两眼紧张地盯着妞妞小脸上表情。刚把妞妞放到小床上时候,妞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紧张得老徐鼻尖上直出白毛汗。老徐心理默念,千万别醒,求你了,千万别醒。上帝保佑,阿弥陀佛。阿里嘛哩訇。终于,妞妞小脸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小嘴巴嗒吧嗒,像是在妈妈怀里满足地吃奶一样。
老徐如释负重,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手上立刻就是一手汗。然后他原地未动,晃了晃膀子,活动活动手腕子,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活动了几下,妞妞在小床上发出了哼哼声,吓得老徐动作静止,像是被速冻住一般。他抻长脖子,往前探探,发现妞妞正伸着粉红色的小舌头舔着嘴唇,像是在舔留在嘴角的奶。舔完之后,满意地吧嗒了两下嘴。
看到一切平安无事,老徐蹑手蹑脚地往外走。高抬腿,轻挪步,一步三回头。到卧室门口,回转身,轻轻把门带上了。
在客厅里,老徐倒在沙发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老徐看到,远处鱼缸里的鱼静止不动,整个鱼缸像是一个巨大的琥珀,里面密封着像是有千百年历史的化石。
喘了一会儿,老徐仄歪着身子,从裤兜里掏出“三五”,抖抖索索从里面揪出一支,身子往前探,像是一只喝水的狗一样叼住了烟。在身上摸了半天,然后深深地弓下腰,从茶几下摸出打火机,点着烟。深深地吸一口,不料被呛得咳嗽不止。强忍着,最后才停。老徐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两眼充满血丝。
稍微平静一些的时候,老徐给单位打了个电话。老板接电话的时候相当的不高兴。仿佛老徐欠了他一百块钱似的,又像是一个农民挥鞭子抽在前面犁地的牛时候抽空了一样,怅然若失。老徐记得,有一次,老徐去请病假。老板在办公室里语重心长地看着老徐,说:“老徐,你很久没拉来客户了,是吧。”老徐想了想没吭气。“是吧?”老板又追了一下。老徐这才点点头,表示同意。老板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老徐:“拉不来客户你连病的资格都没有,对吧?”老板说。说完就张着嘴看着老徐的嘴,就像是一个打完弹弓的孩子,张着嘴,眼望着石子远去的方向,等待玻璃哗啦碎掉时发出的令人荡气回肠的响声。
所以,这次,老徐给老板打电话,颇费周折。打还是不打,当然打。如果打,老板肯定是冷嘲热讽,不打,目无领导,无法无天。说病了,不行,老板已经宣布,老徐没有病的资格。说有事儿,老板说没事儿找事儿,蒙小孩子呢,大老爷们,哪来那么多烂七八糟的*事儿。操,想到最后,老徐想,干脆说具体点,省得他疑神疑鬼。
但最终,老徐还是没有直接给老板电话。他先拨通了小美的座机。小美一如既往地欢天喜地地接了电话:“喂你好,请问哪位?”
“我。”老徐说。声音低低的。
“怎么徐,”说了一半,小美赶忙悬崖勒马,压低声音说:“徐哥,又睡过了?”
“没,老板在么?”
“在。”小美说,“看股票呢。”
“哦。今天你嫂子有急事儿,出去了。”老徐说到这里,略微迟疑了一下,“孩子她姥姥没在跟前,我这儿没办法,得看孩子。”老徐说完,像是撒了一个圆满的谎,长长地出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