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只一笑,没有答话,在绿枝瓷盒子里挑了点儿牙粉,细细揩牙,倒水漱口;随后走到脸盆架子前,抓了些粉末状的澡豆放在掌心,用水和匀了,扑到脸上,慢慢地揉搓;待得揉出泡沫,再用清水冲干净。她取了红梅瓷盒子里的油膏来擦脸时,张八娘才开始揩牙,嘴里仍旧嘀嘀咕咕:“伯父只捎了牙粉回来,却未捎牙刷子,害得我们只能用手揩。”
杨婶递过漱口的杯子,叫了一句:“罢哟,有牙粉使已不错了,那些种田汉,都只拿清水漱个口罢了。”张八娘虽有些娇气,脾气却很好,被反驳也不生气,只冲她吐了吐舌头。
林依自书架子上取了本书,边看边等张八娘。过了约摸两刻钟,终于等到她梳洗完毕,二人手牵着手,去堂屋请安,顺路吃早饭。
张家人已围坐在八仙桌前,主座上花白胡须的老汉,是张老太爷;左侧鹅蛋脸、细眉大眼的,是当家主母方氏;右侧的是方氏的两个儿子,张八娘的两位兄长,大的叫张伯临,小的叫张仲微。林依和张八娘双双请过安,在下首的空位置上并排坐了。另一位奶娘任婶与她们端上粥,摆上筷子。
桌上四碟子菜,一碟炸小鱼小虾,一碟熏腊肉,一碟切得细细的炒青菜,还有一碟子盐豆,以供张老太爷佐酒。这普普通通的几碟子,在北宋食不果腹的乡间,已属好菜了。
方氏出身书香门第,对仪态要求严格。林依一手端粥碗,一手执竹筷,安安静静喝粥,另几个孩子亦是如此。只有张老太爷不时发出“吧唧”的声响,惹来方氏不经意的皱眉。
饭毕,众人出门,各忙各事。张老太爷去放牛,这是他老人家最大的爱好。一袋肉干,一壶烈酒,在山上一待就是一整天。张氏兄弟去上学,他们师从眉山城西寿昌书院州学教授,一心要参加科举。张八娘则跟着方氏去学绣花,学织布,学裁剪衣裳,学厨艺。林依晓得方氏不喜自己在她眼前晃悠,便自动自觉地去了厨房,帮杨婶舂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