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在生下弟弟之后就患了忧郁症,弟弟七岁的时候,她抛下一切离开了。他们的爸爸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总是很忙碌,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他年少时对家庭的记忆充满了空虚和寂寞,也许对于他来说,只有弟弟是最亲的人。在学校里,他总是冷漠地站在角落里。他看上去高傲,其实是自卑,他不跟任何人交朋友,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自卑。
项峰从来不跟别人谈论自己的经历,不是不愿意讲,只不过是跟弟弟项屿比起来,项峰是一个聆听者,而不是倾诉者。他几乎不会对别人说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有时候甚至包括项屿。他总是跟别人保持一定距离。他的眼神清澈,笑容可掬,大家都以为他很和善(除了梁见飞之前的那几任编辑),子默说他像一位温柔的兄长,但他知道那只是面具。
事实上,他是个内向的人,只不过更特立独行而已。
他把所有的话都写在了小说里,有时是简单的一句话,有时是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他习惯于躲在面具之后,以沉静的心看世界,直到某一天,一个勇敢而耿直的人闯进他的生活。他忽然有一股冲动想要去撕开面具……
项峰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戴上眼镜,回到他熟悉的工作中。
他远远地看着她,以及她身旁的那张遗像,他其实想走过去祭拜他的兄长,他们曾在一起度过了许多快乐的时光,他终身难忘,但他又害怕走过去,因为冥冥之中,他从那个女人身上读到一种危险的讯息,仿佛只要靠近她,就会有罪恶发生。
……
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项峰的思路,他摘下眼镜,接起电话,“喂?”
“……是我。”梁见飞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尴尬,也许是因为直播那天的不欢而散。
项峰扯了扯嘴角,回答:“哦。”
“我们杂志的主编请我打电话转告你,稿子不错,快的话下周就可以发行了,所以想问你下一期的稿子什么时候可以给。”
“我正在写。”项峰冷冷地回答。
“……哦,我只是想多提醒你一次,怕你又忘了。”
隔着长长的电波,项峰的脑海里闪现出梁见飞说这番话时的样子,也许她正蜷缩在沙发上,无精打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遥控器的开关,神情茫然。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他印象中的她,总是神采奕奕地接受他每一个刁钻的要求,见缝插针地跟他作对,让人哭笑不得。
可是渐渐的,他把这当做一种乐趣,他平静而沉闷的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乐趣。
通常接下来,他该跟她告别了——挂上电话,继续写作。但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个故事上,于是他顿了顿,问道:“吃过饭了?”
“嗯……当然。”她沉默得有点……古怪。
“一个人吗?”
“……”
“?”
“为什么这么问。”
“……随口问的。”项峰说的是实话,他只是想找个什么话题继续说下去。
梁见飞咒骂了一声,然后说:“说不定,侦探小说家真的有异于常人的敏锐……”
项峰没有接话,却在心里问:发生了什么?
梁见飞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那个人回来了。”
“谁?”
又是一阵沉默,可是项峰隐约中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跟他离婚的人。”
尽管有心理准备,但项峰还是吃了一惊。他曾经用梁见飞这段失败的婚姻作为唱反调的武器,但她却从没有表现出任何受伤的样子,所以……他一直以为她早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