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下一个问题,你和陶薇上过床吗?”名叫佳佳的女孩问完,再一次开始认真旋转硬币。这一次,她如愿以偿,国徽。
“好吧,我告诉你。”我说:“有过。”
“几次?”
“好了,你别再转硬币了,你问我就全告诉你,就一次。”
“就一次?”她瞪大眼睛。
我叹息,“一次就够可以的了,那时候我们还都是十几岁小孩呢。”
“你还记得那一次是什么时候吗?是不是春天,六月份。”
“什么时候?”我抓抓脑袋,“我说,你不会再问我们当时采用的是什么体位吧?”
“我就是想问问,那一次是不是发生在十年前的六月?”
我严肃地想了想,点了点头。
这时候,女孩突然哭了。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两腿并拢,手放膝头,低着脸,盯着地面流泪。我甚至可以看到泪水一滴一滴地掉在了她的布裙子上,很快她大腿那片的裙子就湿了。我吃惊地看着那块被咽湿的裙角。
突然的变故让我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喂,你怎么了?”
女孩声音哽咽地问:“你是不是至今还很怀念她?”
我想想,点点头,关切地看着女孩说:“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被你感动了。竟然会有那样的女孩,让一个人十年后还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说实话我有点嫉妒。”
我差点想把眼前的女孩趁着夜色从楼上扔出去。这是哪儿和哪儿啊?!太离谱了。
我点了一枝烟,然后,又拿了一枝分给女孩,给她点上火,问她:“你没事吧?”
女孩擦擦眼泪,摇摇头,“没事。”
我笑了,说:“酒喝多了吧?有人就是一喝醉就哭,你就是那种人吧?”
女孩转脸去看窗外的夜色,许久,她从黑暗的纵深处转回脸,长长地吐了一口烟,问我:“难道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了?”
“你是谁?”我摸不着头脑。
“我就是陶薇。”女孩说。
我怔了片刻,然后就笑了,原来此人还是没忘记想吓我。我笑道:“是吗?我确实是认不出你来了。”
女孩进入了陶薇的角色,她眼神忧郁地问我:“你好吗?”
“我很好,你呢?”我带着些旁观欣赏的心情看着女孩的表演。
“我不好,”女孩面色阴沉地看着我,“我的脖子很疼,咚咚咚地跳动的疼……”
“脖子?”我感到自己的心跳也突然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咚咚咚地跳动。
“我挂在树上,呼吸困难……难受得我只得把舌头吐出来……”
我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觉心脏微微有些不舒服。
女孩把舌头吐了出来,做出吊死鬼的样子:“你知道吗?我,我死了已经有十年了……”
“嘿!你别这样,你是谁呀?”突然,我真的感觉有些悚然。我站起身,试图摇醒女孩,但女孩用力地把我甩开了。
“我是死了的陶薇。”女孩说:“我是上吊死的。”
14
那些青春往事过去已经十年之久了,当时在意的许多东西,现在想想,已经无所谓了,比如:那些折磨人心境的青春期情欲冲动没有了,那些只针对某人某事的耿耿于怀烟消云散了,重金属摇滚般的内心嘶喊也变成了寂静之声。而当时没有留意的东西,现在却能够理清思绪,好好想一想它们的前因后果,比如:我们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伤害了谁?是谁把我们的青春编织得这样复杂,复杂到了乱七八糟的头绪像是座走不出的迷宫,复杂到了当我们不经意间回忆的时候,竟看似简单如同透明的水晶。
陶薇的来信让我明白了,事实上,我的整个青春生活是一笔糊涂账,像是活在一个接一个的梦里,梦醒之后,前一个梦旋即被忘却了。一张张现在已经变得模糊的女孩的面孔构成了我全部的青春梦境。每个女孩单独想起来,都像是一个纯美的青春恋爱故事,放到一起,却变得难以自圆其说。纯美,纯洁,纯白,似乎都谈不上了。我们所拥有的只是无知、恐惧、纠缠和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