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夜色更浓了,但鲁尔还是首先败下阵来,当院子里那位上海老人的大黄狗从身边而过发出狂吠引来众人更集中的目光时,鲁尔首先佯装跑步离开了她。蓝一很奇怪自己并没有多少失意和生气,相反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甚至饶有兴致地和身边这位乡音仍很浓的风度翩翩的上海老人聊了起来。
“老范事件”以对杨天的妥协而告终,那位杨天的侄女,一位染着红发的长得像大洋马的女人进了宋芙蓉的化验室。宋芙蓉没什么表情,穿着白大褂像医生似地拿着广口瓶晃荡,有胺水的味道在空中飘。来人、去人那是办公室的事,她只管这些人守规矩的上班、下班把活干完就行,面对大洋马她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地说:“化验室不许披发”。此后,再看见大洋马就是一个发髻束起、高耸像火鸡尾翼一样神采奕奕的女人了。
宋芙蓉的化验室掩映在几棵古老的大槐树后面,这是些有年头的老树,枝干呈黑灰色,虬枝错根盘节像些被烟熏火燎过的怪异的蛇在空中舞蹈,大约经历了无数次雷击了。春天来时,枝梢头的几片新绿召示着这些树旺盛的生命力,时常会有几只老鸦在树上驻足,用他们苍桑并不优美的声音歌唱,一切充满神秘的气息。
化验室曾经是灰砖平房,新涂的淡蓝色去掉了老屋的阴霾。但雨后墙壁的斑驳以及墙角的衰草还是让人会产生些灰色超现实的想法,化验室背临起伏的丛林山脉,像首古老的诗。蓝一喜欢这里的气息,常会想起那首著名的元曲:“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但她不愿看宋芙蓉那张冬天的脸,偶尔只是借工作之便在她的院子里转一转。
老范经历这事后,到办公室送完报纸后不再播报本院“新闻”了。有点夹起尾巴做人的样子,大约觉得老脸丢尽了。蓝一却主动和他说起了话,她不想让老同志心里压力太大,最主要是她已经习惯从老范这儿得到一些小道消息。蓝一说这事在这个年代太小儿科了,不要太放在心上,当然说得很委婉。老范很感激的点头,却几大步离去,可能他觉得这事真摊开说会更让他更难堪。
但紧接着曾文明又凑起了热闹,他的“情事”发展更有创意。虽然他和食堂吴花的事路人皆知,没人明说但都心照不宣。从某种意义上,大家都认同了他们出双入对的“夫妻”关系。甚至有人很羡慕,羡慕他有本事,至少能把自己的异乡情感空白填补的满满当当。寂寞的时候有个人陪着讲话,有人做热的饭菜吃,有人洗脏衣鞋袜,天凉的时候怀里有温暖的怀抱,回家的时候有人送,来的时候有人迎候。这种事虽然让公司同来的同样寂寞的男人们妒忌,但没有人会把这种事传回遥远的家乡,那将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俗语说的好,“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这种事真传回去,会让所有的人不会安宁。“他曾文明能做出这种事,你们这些正壮年的男人能熬的住?”那是每个留守妇女们的“心病“,会因“曾文明事件“而奔涌而来,一发而不可收拾。男人们要让女人们放心,女人们要对在异乡的男人信任,但依然挡不住打着探亲旗号的女人们千里迢迢而来,她们都是火眼金睛、善于察言观色。再愚蠢的女人也会张着鼻孔嗅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