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在他思想深处,两张清晰的脸谱时常交替出现。一张是满带泪痕的娃娃脸,另一张是镶嵌着深沉眼睛的少女的脸。走进公寓楼的时候,他注意到走廊把空间精确地一分为二。他心想,她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张脸呢?

他爬上了楼梯看见2-B单元,上面只有标示牌没有名字,地址号码是对的。看来麦克布赖德家的人严守着他们的隐私,像守着大麻袋里的最后一枚金币一样。

“嘁,没名字。”他嘀咕着,按了门铃。

他预设了几种接近途径,当他确立他人立场后,几种途径可以变通着用。她打开了门,刹那间,他所有计划,所有可行性方案,像一碗泼出去的水,匀速飞溅,一滴不剩。

说实话,如果以她母亲的惊人美貌来衡量的话,她不够漂亮。如果不是黛色娥眉下闪亮迷人的褐色眼睛的话,两者没有任?可比性。

她身材修长苗条,但骨子里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和韧劲儿,以及不可思议的性感。对此他颇感吃惊。和上次相比,她头发的颜色深多了,但不及眼睛颜色深。头发向后束成光滑的马尾辫,鹅蛋型的脸庞彰显无遗。显得没有棱角的样子。

那张孩子气的脸已圆润精致了。削尖的下巴,呈现出年轻女人的韵味。诺厄惯常戏称为猫科动物的气质。

她穿着牛仔裤,华盛顿大学T恤衫,没穿鞋,脸上挂着恼怒的神情。

他站在那里,傻傻地瞪着眼,手足无措,只是咧嘴一笑。

她竖起那对人见人爱的弯眉。奇怪,重逢的纯粹快乐里居然掺杂了性渴望成分。

“找琳达?她在对过,2-A。”

看来,她常常这样讲。声音比他记得的喉音重,有些沙哑。

“我不找琳达,我找你。”渴望像通常一样掠过脑际。可笑,他迅速抛开这念头,“你不记得我了?那我的自尊心可就大受伤害了。我的自负会被你凿开个大窟窿。”

“凭什么我要记得……”声音柔弱了下去。刚才她还真没仔细看那张脸,她以为又来了一个邻居的疯狂追求者。现在,她那勾魂摄魄的目光落在了来访者的脸上,仔细端详起来。看着看着,她嘴巴张大了,眼神激奋起来,“你是诺厄,诺厄?布雷迪,弗兰克的儿子。”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向后望去,“他来——”

“不,不,我一个人。耽误你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可以,请进。”她有些慌乱地退后一步。此时她正在写一篇关于菌类根部共生现象的论文。现在她的心闯入了时间隧道,进入了那遥远的记忆中。

十二岁时由于内敛矜持对他产生的心跳,此时又复活了。

“煮咖啡还是喝冷饮?”

“随便。”他以初来乍到者的眼光环视着屋子:井井有条的书桌,嗡嗡作响的电脑,奶油色墙壁,深蓝色沙发。小巧的空间布置得颇有创意,简洁紧凑,很舒服,“地方不错。”

“我也挺喜欢。”眉宇间流露出第一次独居所带来的喜悦和战栗。

她不大惊小怪,不像有些女人,一遇到奉承就急于谦虚,为甚至不存在的混乱而道歉。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仿佛不知从哪里开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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