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缘由?”
“打十五岁起,哥哥就连抓了几个朝廷钦犯,还破了两起大案,扬名京城了。”云舒说得很慢,似乎这样才能抑制自己的情绪,“所以轻梦要是喜欢他,我一点也不奇怪。我猜,应该是轻梦跟父母提要改定天翔,秦尚书暂时拗不过她,就答应了,但后来又觉得应当言而有信,所以又还给我。轻梦看嫁不了自己喜欢的人,才走了绝路……”
青离脑中开始转圈了,她似乎觉得,这两个解释都不够合理。
如果说秦轻梦是因为觉得父母反复无常,气不过自尽的,未免把人命看得轻贱了些,对死亡的恐惧看得低了些。
而如果是她因嫁不了想嫁的人,不管怎么看,云舒也没有烂到让人选择自杀的程度吧?再说这是可以沟通的事情,不是突发的刺激,也应不至于令人走上绝路。
退一步说,这拗来拗去,倒可能像云舒所想,多半是姑娘与父母意见相左,但可怜天下父母心,姑娘若到了以死相逼的份儿上,应该还是会遂了她的心意,难道宁可看着她自尽,也不让她嫁天翔不成?于道理上也说不通。
所以轻梦这死,有些蹊跷。
“青离。”
云舒一声轻唤,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然后她发现他在盯着自己的眼睛,觉得不太喜欢,便不自然地耸了耸肩。
“青离,你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毫不客气地戳穿我的推理,毫不领情地拂去我的好意,我心里是什么感觉?”
青离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一时觉得有些局促不安。那时的她,不在乎别人的恶意,也不领受别人的好意,如同披着坚硬的铠甲,不怕锋利的刀枪来刺,却也感受不到拥抱的温暖、爱抚的温柔。至于别人的感受,那更是与她无关。
“我那时觉得自己很多余,你根本不需要我。虽然也许举国的人,你全都不需要。”
青离听着,心里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裂开。
是痛吗?
她能感觉到痛了?
而且,她似乎一下子也能感到,云舒那时,一定挺痛的。
然后,她还干了什么?――把人家从悬崖上推下去了。
换成是她,一定天涯海角地也要寻仇,可他只笑着说了一句“因为我没你果断”―― 后面想接“不然我就先下手为强”吗?鬼才信!
像这样被她一次次伤害,还微笑着站在她身后的傻瓜,世界上一定不会有第二个了……
“青离。”云舒继续说道,“你又知道吗,小时候,秦尚书还不是尚书,轻梦与我们许多大院里的孩子玩在一起,那时我常常跟欺负轻梦的孩子打架,因为我个头高,一般都会赢,然后她就从后面跑出来给我擦汗擦血。”
青离耸耸肩,先说自己伤害他的地方,再说轻梦的好处,原来他到底还是想指责自己吗?
轻梦,多缥缈梦幻的名字!像秦少游词中飞出般温柔迷离。
青离,多凛冽凌厉的名字!似李长吉笔下肆虐的鬼气森森。
总之,男人就是这种有“我见犹怜”情结的生物吗?
不过算了,反正自己就要离开,让他说去吧。
“青离。”云舒又拿她的名字开头。
有完没完,烦不烦哪?她心中竟起了一股无名火气。
“后来她死了,我一直问自己,为什么这次不能保护她?可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
青离眼睛骤然睁大。
“这早已不是那个单凭个子高就可以保护别人的世界。遇到你,我才知道,可以保护自己的女孩子多么可爱。”
“如果有一天,你在乎了哪个人,那个人一定比我幸运,因为无论面对什么,我相信你,不会让他有机会半夜对着灵牌落泪。”
青离一下子有不行了的感觉。
如果她没有及时仰起头望着天,并且死死咬着嘴唇的话,也许两行眼泪就要飞下来。
静。
仿佛永恒般的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