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到桌脚移动过的痕迹,听了这番解释,皆有恍然大悟状,有人甚至带头鼓起掌来,一干衙役亦面露喜色,唯有那牛掌柜跳脚呼天喊地叫屈,一时乱成一团。
正乱间,沈云舒背后传出三声冷笑,音质虽如碎玉,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凛冽,好似那秋风梳骨,令人陡生寒意 ―― 先是被言中出身,后又被冒名,柳青离此时整个人都被无名怒火焚烧着,一只柔弱的兔子愤怒中尚且咬人,何况愤怒的是最善于设计完美谋杀的天下第一刺客!
云舒看去,是那酒肆中相逢、刚才夺了赖大葫芦倒酒的姑娘,便问:“姑娘笑什么?”
“我笑有人枉称名捕,却正想放过真正的凶手。”
“什么?!”沈云舒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小女子想请问沈大人三个问题。”柳青离收起笑容,道。
“姑娘请讲。”
“沈大人可有宿醉经历?感觉如何?”
“曾有,醒时头痛眼涩,口干如火。”
“炊饭人家,米缸盈满,水缸却无一滴水,沈大人可见过?”
“这,这,是怪了一点,但也只是疏忽了吧。”
“那白甲连祖上房产都不眨眼地典卖出去,却舍不得一个玉镯,这可合理?”
云舒不能答。
“这沈大人的分析,入情入理,丝丝入扣,入木三分,你这小女子??唆唆讲什么呀?讲了这半天,你想说谁是凶手?”县令不耐烦地插嘴,他对一个人换一张脸的功夫令人叹为观止。
“凶手就是死者的妻子――白曹氏!”青离猛地转身,纤指飞扬,落定在那美少妇身上。
“胡说!刚才传唤过曹家的街坊,已经证实曹氏昨夜确实在娘家了。”那曹氏一脸惊惶还未曾答言,县令先呵斥道。
“小女子未尝否认过她在娘家,不过,也未尝说过不在场就不能杀人了。”青离冷笑。
此言一出,只听沈云舒哎呀一声,一拳砸在自己另一掌上:“这样水缸无水就说得通了!”
白甲的生活习惯,作为妻子的曹氏自然了如指掌。酒醉之人,半夜醒来渴神索命,满屋只有那一个瓷碗中有水,哪里管得了味道是不是有点怪( 下了砒霜之故 ),必定咕嘟咕嘟喝个见底。所以即使她人不在场,也能确保丈夫喝下毒水。这点想通了其实很容易理解,但关键是大家都陷入了凶手将毒药强灌下去的思维窠臼,才想不到这点。而刚才移桌置银的推理,对曹氏也完全适用,她更可以假装给赖大一点暗示,不怕他不来顶罪。至于玉镯本身,作为家中女主人,要拿走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她只要布置好现场,回娘家去就可以了。有沈云舒这一拍巴掌,围观的人也多明白了这个道理,还有几个愚钝的,身边就近的人跟他们解释,也就都想通了。
“沈大人,我当你是个名捕,你怎能这么冤枉好人?就算水缸里没水,也不能说我就是有意的呀,你方才说牛掌柜那些,都不算数了?”曹氏凤眼一瞪,上来急急抓住云舒胳膊,厉声道。
“这事断不是牛掌柜做的。他就算见到那个镯子,也不会拿走。”冷笑声再次响起,青离三白目中放出寒光。
“为什么?”
“因为那个镯子根本不值钱。”
这云淡风清的一句话,引起了惊涛骇浪般的哗然,甚至比刚才听说赖大和曹氏行凶时的议论声还要大得多。
“我当什么,原来是这满口喷粪!”曹氏面露得色,恶狠狠道,“不值钱,牛掌柜为啥眼红恁久?不值钱,那死鬼为啥紧紧捂着?”
“刚才说了,你家相公祖屋田产都卖了,为何独不舍这个镯子?”青离淡淡道,“正是因为白甲他知道这个镯子本没有什么价值,若是卖了,不知够不够一壶酒钱,而只要永远不吐口,就永远有一张底牌,想乘人之危低价收购的,例如牛掌柜之流,就永远会请他喝花酒。”
曹氏脸色渐渐发青,笑不出来,强自道:“不可能,白老太爷的事我可是里里外外听了不下二十遍了,肯定是真的,若不是无价之物,他怎会如此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