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让大人见笑了。家夫不肖,天天回来就是满身酒气睡死在地上,我一个妇道人家,背也背不动,扛又扛不起,还要收拾那些污秽的呕吐物,越想是越委屈,昨儿下午就赌气回了娘家。结果父母责怪小妇人此举乃不守妇道,逼着小妇人今早就赶了回来,谁知……”曹氏说着,又落下泪来。
“大人可别被那小蹄子骗了!这些日子她正与那赖大勾三搭四,亲夫不死,哪得钱贴补野汉子?只怕是自己做出这事来,推在什么天下第一刺客头上!”人群中一个老鸹嗓音突然响起,看时,却是本县的铁嘴刘媒婆。
“你个半截入土的老王八,不怕烂了舌头!你问问我父母街坊,昨日可不见我在娘家?倒是你家汉子,上次被我男人打破头,我还怀疑他咧!”听闻有人挑衅,曹氏的眼泪突然也不知哪里去了,嗓门儿倒是大了一倍不止。
“白家娘子不可血口喷人哪!念汝是女流之辈,吾不与汝计较,然而吾诗礼传家之人,岂会做出此等龌龊之事?依吾看,倒是那珠宝行的牛掌柜,觊觎贵府宝物多时,何诸君有所不察乎?”柳青离看去,却是酒肆中那私塾先生开口,近乎戏曲的念白腔配上文绉绉的词句,在两个女人的对骂中显得格外滑稽。
不过这一嚷倒嚷出了不少线索,吴县令遂传所牵涉的几人到现场来。
刘媒婆口中的赖大是县里一个泼皮破落户,人高马大,脑袋上一块青皮,被传时正在与人耍钱,到场时衣如飞鹑,腰间别个酒葫芦,右手用白布包了,只是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你就是赖大?昨夜子时在何处?”云舒问道。
“没,没去啥地方,就在家待,待着。”
“手上的伤怎么来的?”
“叫家,家里刀划了――哎,我的酒!”
众人看时,柳青离不知何时已抄了那葫芦,倒些酒出来,只见异常清冽,醇香扑鼻,沈云舒不由得心中一动。
“刘媒婆说你与曹氏有奸情,是否属实?”
“大人,说句实话,那小娘子鲜花般个人儿,哪里瞧得上俺。”赖大叩头道,“这街坊都知道,刘媒婆的男人私塾汪先生,好听人家墙根,上次叫白甲打了,所以她栽赃俺哩。”
围观的众人哄堂大笑。刘媒婆气得脸红脖子粗,嚷道:“老娘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你一撅屁股就知道你拉什么屎,昨儿那浪蹄子在门口跟你比了一个‘三’,别当老娘没看到!”
“我出门倒个水,他正好过去,哪里比了什么手势与他!”曹氏也顿足哭道。
沈云舒连忙整理乱成一团的现场,继续传唤另外二人。汪先生就在现场,尽管极力辩解,但众人的笑声已经证实了刚才赖大的话;他也拿不出昨夜的不在场证明,不过有路人说又在一对新婚夫妇的墙根底下看见过他。
牛掌柜到场时穿了件不甚合体的缎面褂子,肥胖的五短身材上一颗大头,一言不发,满面笑容,一对奸诈小眼却止不住滴溜溜地转。
“酒楼的伙计说,昨日看见你请白甲吃花酒?”
“白家和我是故交了,如今虽败落了,咱也不能人走茶凉、落井下石不是,接济几顿饭还是可以的。”牛掌柜笑道。
“听说你曾屡次劝说白甲将玉镯让渡与你?”
“玉镯?什么玉镯?我从来没听说过嘛。”
“你昨夜在何处?可有证明?”
“我在家清理账目,人证虽然没有,但做出的账本骗不了人啊。”牛掌柜答道。
县令把目光投向沈云舒,这位“名捕”到底行不行?到现在只是问话,一个判断的词都没有?而沈云舒也感受到了这种压力,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曹氏――生气丈夫败家――有不在场证明;赖大――可能见财起意或因奸情杀人――没有不在场证明;汪先生――被白甲打过――有不在场证明;牛掌柜――觊觎白家宝物――不在场证明不完全成立……尽管他心中还有许多疑点没解开,但也准备开始陈述了。